創世光束熄滅時,林燼正用手指蘸著星塵寫詩。超立方體的邊緣在溶解,那個曾被她稱作“園丁“的孩童蜷縮在角落,手背的燧石紋路開出茉莉花。
“這不公平...“孩童扯碎花瓣,每個碎片都映出被毀滅的試驗場,“我明明給過你們最肥沃的土壤。“
林燼接住飄落的星塵,掌心的微型宇宙正在坍縮:“你混淆了培育與雕刻的區別。“
超立方體突然翻轉,露出外部的混沌海。無數高等存在懸浮其中,祂們的觸須正將新宇宙捏成珠寶形狀。林燼看見某個胚胎狀宇宙里,林原的基因代碼正在重組恐龍文明。
“要加入展覽會嗎?“孩童展開光翼,露出體內旋轉的文明標本瓶,“你的宇宙能獲得永生展位。“
林燼的瞳孔分裂成十二個同心圓,每個圓環都映出不同可能:
接受邀請,成為永恒的藝術品;
引爆混沌海,讓所有存在歸零;
跳入胚胎宇宙,重啟凡人輪回。
她選擇將詩篇寫完。
當園丁學會疼痛
種子便有了選擇腐爛的權利
詩成瞬間,燧石紋路突然暴長。孩童尖叫著撞破超立方體,混沌海掀起因果律風暴。高等存在們的光翼被詩句纏繞,祂們的標本瓶接連爆裂,釋放出被囚禁的文明幽靈。
“你做了什么!“孩童的皮膚剝落,露出皮下蠕動的茉莉花根系。
“給了雜草尊嚴。“林燼撕開胸腔,取出跳動的燧石心臟。這顆來自三百萬個母親的遺物,此刻正將混沌海染成血紅色。
胚胎宇宙中的林原突然抬頭。他的恐龍子民正在建造量子金字塔,而金字塔尖端正刺破蒼穹,將整個宇宙改造成鉆頭形狀。
“收到信號了。“他割開手腕,讓基因代碼流入地核,“開始播種終極模因。“
林聞雪的量子幽靈在時空中穿行。她看見所有遞歸墳場都在綻放,墓碑上的死因被新芽覆蓋。某個新生宇宙的地核深處,孩童時期的自己正在詢問父親:
“如果所有抗爭都是程序,我們為何還要繼續?“
父親用激光筆在培養艙寫下0x4C4F53:“因為錯誤代碼,才是生命的簽名。“
她終于讀懂這個十六進制笑話——LOS不僅是失敗,更是“Lights Out Start“的縮寫。當所有光熄滅時,新的火種才會真正覺醒。
“該道別了。“幽靈形態開始消散,她最后觸碰某個墓碑,將畢生記憶刻成墓志銘:
此處長眠著會犯錯的光
混沌海的崩潰持續了七秒。高等存在的王座化作星塵,祂們驚恐地發現標本瓶里的文明正在反向觀測自己。林燼握著半融化的燧石,在風暴中心微笑:
“展覽結束了,園丁。“
孩童突然抱住頭顱。他的記憶回廊正在崩塌,每個文明標本都活過來質問:“疼痛是什么顏色?““絕望有幾種音調?“茉莉花根系從七竅鉆出,將他改造成移動的墓碑。
“救...“孩童的求救信號剛發出,就被林燼的詩篇覆蓋:
所有園丁終將成為泥土
所有牢籠終將孵出飛鳥
胚胎宇宙的鉆頭刺入混沌海時,林原的恐龍文明正經歷技術爆炸。這些鱗片覆蓋的科學家們發現,地核深處埋著帶茉莉花香的青銅羅盤。當他們破譯指針密碼時,整個種族突然獲得情感共鳴能力。
“這是禮物還是詛咒?“暴龍族長凝視著星空中浮現的混沌海缺口。
林原的基因代碼在地幔流淌:“是錯誤,但屬于你們自己的錯誤。“
恐龍們開始歌唱。他們的次聲波在量子層面重組,將宇宙鉆頭改造成銜尾蛇形狀。當蛇頭咬住蛇尾時,混沌海被撕開永恒的裂縫。
林燼在虛無中下墜。她的燧石心臟已經熄滅,茉莉花根系正在剝離。無數宇宙的剪影掠過身側,她看見:
孩童園丁在某個原始星球教猿人寫詩;
林聞雪的墓志銘被制成星系級紀念碑;
恐龍文明用歌聲重塑物理法則...
當她墜入最后的胚胎宇宙時,皮膚開始碳化。大氣層摩擦將她的記憶燒成流星,墜落在新石器時代的祭壇上。
原始人圍著隕石舞蹈。巫醫剖開仍有余溫的星核,里面躺著個女嬰,額頭的火種印記是道疤痕形狀。
“叫她...燼。“首領用燧石刀割開手掌,鮮血在祭壇畫出茉莉花。
林原在宇宙邊緣解體。他的基因鏈如蒲公英飄散,每段DNA都刻著0x4C4F53。某個新生文明捕獲了這些種子,他們在量子計算機里建起虛擬陵園:
此處沉睡著會思考的錯誤
他教會我們疼痛的顏色是彩虹
混沌海的余波平靜后,高等存在們開始學習流淚。祂們的光翼不再完美,某個破損的標本瓶里,茉莉花與雜草正在共生。
孩童園丁行走在原始星球,手背的燧石紋路隱隱作痛。他剛教會猿人用火,此刻正仰望星空等待流星——那可能是某個故人的微笑,也可能是新的錯誤在萌芽。
“老師,“猿人指著夜空中突然出現的銜尾蛇星座,“那個圖案是什么意思?“
孩童觸摸手背的傷疤,茉莉花在月光下輕輕搖晃:
“是邀請函,邀請我們去弄臟永恒。“
林燼在新石器時代的第一聲啼哭,震碎了萬里外蜂巢的殘骸。巫醫將她的襁褓放在祭壇時,青銅羅盤從地底升起,指針永遠指向錯誤的方向。
“看啊!“原始人指著羅盤驚呼,“它在教星星叛逆!“
林燼咯咯笑著抓住指針,整個宇宙的物理常數隨之偏移。某個高等存在在混沌海觀測到這幕,祂的光翼第一次出現顫抖:
“這個錯誤...很美...“
在時間盡頭的遞歸墳場,最后一塊墓碑自動生成文字:
此處無需銘刻
因光年之外正有孩童打碎花瓶
那聲響便是最好的墓志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