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在顛沛流離中見慣了生死。
陳玄很是清楚:怎么殺死一人,才是最簡單高效的方法?
尤其是,在對方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時刻。
宅院之間的巷道里。
蘇羊正摸黑返回伙房,心思也都放在劉管事的威逼利誘,以及如何完成這個艱巨任務上?
陡然間。
陳如同獵豹一般從陰影里竄出,反握匕首,簡簡單單往前一推。
蘇羊感覺后背心口一涼,身體驟然僵立在原地。
手掌往背后一摸。
入手一片嫣紅,還有硬硬的事物,像是匕首手柄。
呆愣片刻。
他這才緩緩意識到:自己好像是被人刺殺了?
驀然回首,夜色中卻不見襲擊者的身影。
對方一擊即退,仿佛已經料定這一下足以置他于死地。
“咳咳……”
蘇羊連肺部都一同被刺穿,咳出一口鮮血后,“噗通”撲倒在地。
很快,汩汩流出的鮮血就染紅了地面。
蘇羊只感覺體溫在飛速下降,整個人的意識也隨之混沌一片,最終化作了無盡的黑暗。
臨死前。
他腦海中僅剩下一個念頭:誰要殺我?他會不會也殺了阿牛?
人死如燈滅。
這些疑惑與遺憾,終將在凄冷月光下,為夜風所吹散。
陳玄自墻頭俯視著這一幕,確認蘇羊死透了之后,沒有立即返回伙房。
他飛身而下,輕巧地繞過血跡,將錢袋子從蘇羊尸體的懷里摸了出來。
地下留下的鞋印也不屬于他自己,而是那雙三合靴……僥幸比之十五歲少年要大一圈。
陳玄確認沒有留下有關自己的蛛絲馬跡,再確認周遭無人,這才悄無聲息回了柴房。
房門一關。
重物堵門。
外面的紛紛擾擾就此與他無關。
躺在稻草鋪上。
他為劇烈運動而起伏不停的胸膛,很快就在幾次深呼吸后趨于平穩。
今夜發生的一幕幕,不自禁在腦中重復播放。
關于未來的設想也緊跟著涌出,雜亂無章。
不知不覺間,他就睡了過去。
……
第二天清晨。
雀鳴于梢。
晨光入天窗。
陳玄起的比以往稍晚一些,在“砰砰砰”的大力拍門聲里坐起身來。
“陳玄。你給我出來!”
劉管事的聲音里充滿了憤怒,大有將陳玄拖出來重重打上一頓的架勢。
陳玄施施然打開房門,入眼……
劉管事帶著兩位體格健碩、肌肉虬結的壯漢,正在門前虎視眈眈。
從他們跟許護院相近的穿著來看,應該也是蘇家護院之一。
陳玄假裝沒注意到這個細節,打了個哈欠,一臉無辜,“管事大人。我不就是起得比以往晚一些么?您至于發這么大火。”
“你給我裝?”劉管事二話不說,直接下令,“你們兩個,把他給我拿下!”
兩位護院頗為不滿地瞥了劉管事一眼,沒有多說什么。
他們一左一右站到陳玄身前。
左側護院皮膚成古銅色,不茍言笑,“劉管事懷疑你同蘇羊的死有關。你乖乖配合我們,免得吃一些苦頭。”
“老林。這小子這么小身板,看起來不像是能將人一刀斃命的樣子。”
右側護院則是身材較為敦實,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笑意,頗有玩世不恭的味道。
簡要兩句話。
聯系到劉管事的表現和反應。
陳玄瞬間心中了然:劉管事得知蘇羊死了一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將臟水潑到了自己身上來。
拋開事實不談。
劉管事這一手很是陰險:
他既可以公報私仇,在自己身上安上殺人罪名;他又可以破除被栽贓的險境,證得自身清白。
事態如此發展,在陳玄意料之內。
他這張人畜無害的少年面龐,便是最好偽裝,委委屈屈、戰戰兢兢地回應:“劉管事。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們這些外來家仆。可是,你也不能冤枉我殺了人啊。真打起來,我可不是蘇羊對手……平日里吃的虧還少么?”
“小狼崽子試圖裝無辜?”
劉管事冷笑一聲,也不多做爭辯,“你和蘇羊素來有仇怨,擁有充分殺死他的動機。”
“你又剛剛學了武,有殺人能力。”
“等你被帶去上刑,什么該招的自然都會招了。為了防止這狼崽子暴起傷人,兩位先把他的手腳打斷。”
說著。
他向兩位護院使了個眼色。
有殺人命案嫌疑作為掩護,他也就有了趁機廢掉陳玄的借口。
朱護院和林護院對視一眼,點了下頭,“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小子,得罪了。”
兩人作為護院,力氣定然不小。
劉管事特意帶他們過來,用心還真是歹毒,提前就將人給收買了。
陳玄看著一左一右,帶著勁風襲來的兩雙大手,為之瞳孔收縮。
自己想要辯解也是無濟于事,少不了骨斷筋折。
如此一來,自己絕對無法在半年內練就一牛之力,也就無法成為護院后脫離奴籍。
劉管事想對付自己,只會更加容易。
反抗?
力量不如情況下,自己唯有以《風行步》進行躲避,以求自保。
但凡是修煉了武道之人都能想到,那種情況下想一擊斃命蘇羊,必須要有造詣頗深的身法加身。
劉管事故意不提這件事,本就是為了栽贓。
自己真使用身法,必定暴露自己有一擊斃命蘇羊的能力。
這口是為真相的黑鍋,自己不背也得背。
劉管事這一手玩的真是精妙,雙管齊下,瞬間就將自己逼入絕境。
陳玄面對眼前危機,也有著應對之法。
“哎呀”一聲。
他假裝被嚇到,暗中運轉《風行步》,先一步不著痕跡地后退,又絆倒在門檻上。
一屁股摔倒在地。
“咦?”
朱護院機緣巧合之下,雙手撈了個空,為之發出一聲驚疑。
林護院亦是眉頭微皺,目光審視跌了一跤的陳玄,眸中可見有股錯愕感。
他們難以相信:自己二人一起出手擒拿一瘦弱家仆,竟然同時失手了?
陳玄摔倒的時機和角度,太過恰到好處了吧?
劉管事不是武者,沒看出其中道道。
他誤以為兩人在磨洋工,頗為氣悶:“朱護院。林護院。你們這是什么意思?你們練武這么多年,連一小狼崽子都拿不下?”
兩位護院也覺得有些丟臉。
不管是不是巧合。
他們決定全力出手拿下陳玄,廢掉手腳以挽回顏面。
面對三人如此咄咄逼人,動用私刑。
陳玄看似躺倒在地,實則已經暗中擺出防守架勢,伸手就要假裝從門板后抽刀來反擊。
既然兩位護院執意助紂為虐,同自己結下死仇;自己也不必手下留情,更不需要擔心將事情鬧大。
初學刀法就能以一敵二重創兩位護院,只會抬高自身身價;面對欺壓奮起反抗,亦是會令某些人欣賞,更是能震懾宵小。
這些經驗,他在許護院和蘇羊等人身上,經過數次驗證。
屢試不爽。
當下刀在手,偷襲兩個空手力士。
以有心算無心。
優勢在我!
只要鬧出大動靜,自然會有大儒出現,為我辯經。
到時候,倒霉的就是劉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