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5月15日深圳證券交易所

李衛東的指尖在鍵盤上懸停，液晶屏泛著青白的光。交易代碼600839的股價突然凝固，整個交易大廳的電子鐘集體停止跳動。他的視網膜上殘留著0.3秒前的影像——那個穿灰色西裝的客戶，此刻正在交易柜臺前同時出現在三個不同的位置。

“新來的，發什么愣？“帶教老師陳經理的呵斥聲驚醒了他，“趕緊把川長虹的賣單掛出去！“

李衛東按下回車鍵的剎那，背后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三道。左側的影子正在填寫客戶委托單，右側的卻在操作十年后的融資融券系統，中間的自己保持著僵硬的坐姿。汗珠順著鼻梁滑落，在鍵盤的空格鍵上碎成八瓣。

1996年5月17日 21:47出租屋

老式顯像管電視機閃爍著雪花點，李衛東用改錐撬開第七塊電路板。這些從電子垃圾站淘來的配件，正在茶幾上組成某種非歐幾何結構的裝置。當他把川長虹的交易憑證貼在主板背面時，屏幕突然跳出一串瑪雅數字。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讓數字瞬間坍縮成電視廣告。房東舉著催租單站在門外：“小李啊，紅馬甲的工資還沒發？“

“下周，下周一定。“李衛東用身體擋住茶幾上的奇異裝置，余光瞥見胸口的銀斑在陰影中蠕動。自從海南回來后，這個印記每到雷雨夜就會發燙。

1996年5月19日 03:15福田人民醫院

心電監護儀的綠色波形在墻面上投出鬼魅般的影子。李衛東握著母親枯槁的手，發現輸液管的點滴速度與交易大廳的時鐘同步。當護士調整流速閥時，銀斑突然泛起藍光，監護儀的數據流在空中凝結成楔形文字。

“家屬請出來一下。“主治醫師的白大褂下擺沾著星狀血漬，“你母親需要立即進行開顱手術。“

繳費單上的金額精確到小數點后四位：5738.1992元。李衛東摸著口袋里紅馬甲培訓證，證件上的燙金數字正在緩慢蒸發。

1996年5月19日 18:33深南大道

暴雨中的出租車收音機刺啦作響：“...國務院決定自5月21日起取消保值貼補率...“李衛東攥著從同事那里借來的兩萬塊錢，看見擋風玻璃上的雨滴全部懸浮在空中。后視鏡里，司機的臉變成了三個馮侖的疊加態。

卡車撞上來時，世界突然陷入慢鏡頭。李衛東看見自己的紅馬甲制服在雨中舒展成一面旗幟，鮮血在布料上自動繪制K線圖。安全氣囊爆開的瞬間，他清晰聽到銀斑發出機械合成音：“樣本偏離度19%，啟動認知矯正程序。“

1996年5月20日 07:00手術室外

消毒水的氣味中混著鐵銹味，李衛東低頭看著染血的紅馬甲。那些血跡構成的走勢圖正指向1999年5月19日，一根突兀的陰線貫穿整幅布料。護士站的掛鐘突然發出齒輪卡殼的聲響，分針逆時針旋轉了三周半。

“李衛東家屬！“手術室的門猛地推開，“手術很成功，但...“

他沖進病房時，母親頭頂的心電監護儀正在打印銅版紙。紙張上刻滿發光的象形文字，最下方是一行小字：“文明躍遷抑制程序已加載83%“。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時停了，積水中漂浮著細小的龍涎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