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楚寒意識漸消，恍惚間看到林羽怒目圓睜，舉劍沖來。

她強撐著最后一絲力氣蘇醒，暴雨傾盆而下，她被劍抵著，躺于碎瓷片間，鮮血滲出，便有了氣力向林羽揭露步搖殘珠的秘密。

暴雨裹挾著瓦片砸在青石板上，楚寒仰面躺在碎瓷片間，看著林羽顫抖的劍尖在雷光中泛起寒芒。

喉間傷口滲出的血珠滾落進衣領，在雪白中衣上綻開紅梅。

“這枚步搖殘珠產自南詔。“她咳著血沫輕笑，指尖輕彈嵌在魚符里的碎玉，“將軍不妨問問蘇姑娘，為何她去年生辰收到的貢品會出現在...咳咳...“

驚雷劈斷懸著銅鈴的房梁，三十八枚銅鈴叮當墜地。

林羽突然單膝跪地，佩劍深深插入青磚縫隙。

他戰甲內襯露出半截桑皮紙，正是楚寒昨夜塞進他戰靴的邊關密報。

“三日后午時，西市茶樓。“將軍猛然抽劍起身，玄鐵腰牌掃過她染血的衣袖，“若你再敢耍花樣——“

“就用赤尾蜂蟄我的眼睛？“楚寒撐著殘柱站起來，突然扯開他護腕。

三道新鮮抓痕蜿蜒在小臂，泛著詭異的青紫色，“看來蘇姑娘的蔻丹，染得可不只是指甲。“

系統突然發出尖銳嗡鳴，靈力透支的劇痛讓楚寒踉蹌著栽進雨幕。

最后瞥見的是林羽驟然收縮的瞳孔，以及他腰間蹀躞帶下隱約露出的半張藥方——正是傀儡婆子袖中飄落的毒粉配方。

三日后，西市茶樓二層雅間。

“上月運往西疆的糧車在邙山遇襲，押運官正是蘇瑤的表兄。“林羽將密函推過桌案，指節叩在某個朱筆圈畫的名字上，“但昨日刑部突然結案，說劫匪是北狄細作。“

楚寒裹著狐裘蜷在窗邊，炭筆在宣紙上勾出塞北地形圖。

聽到“北狄“二字，筆尖突然戳破宣紙：“邙山往北二十里有座廢棄烽燧，將軍可記得去年冬天，您在那里救過個凍僵的商人？“

窗外忽然傳來馬匹嘶鳴。

趙勇撞開房門時，茶盞里的君山銀針還在冒著熱氣：“將軍！

蘇姑娘的馬車往城南去了，車里...車里掉出個鎏金香爐！“

楚寒筆尖微頓，在宣紙上洇出墨團。

那香爐紋樣她再熟悉不過——三日前從火場搶出的賬本里，紅蝎門每筆交易都會烙上這樣的蝎尾紋。

“煩請趙副將跑趟城西藥鋪。“她突然將茶湯潑在宣紙上，浸透的墨跡竟顯出條暗河走向，“問問李掌柜可還記得，臘月廿三那日來買砒霜的姑娘，斗篷上繡的是不是金線蝎尾。“

林羽猛地按住她執筆的手：“你早知道蘇瑤有問題？“

“我知道將軍書房暗格里，藏著幅未完成的塞北布防圖。“楚寒抽出手指，在茶漬地圖上輕輕一點，“而這里，藏著能讓整座北疆防線崩潰的東西。“

話音未落，樓板突然劇烈震動。

三十名刑部衙役破門而入，為首之人抖開緝捕文書：“丞相府嫡女楚云裳，通敵叛國證據確鑿！“

林羽霍然起身時，楚寒正將最后一塊桂花糕咽下。

她慢條斯理舔去指尖碎屑，忽然握住將軍佩劍往自己肩頭一刺。

鮮血噴濺在刑部侍郎官服上，驚得眾人連退三步。

“這傷口與將軍佩劍完全吻合。“她笑著跌坐在地，袖中滑落半塊染血的兵符，“現在大人可以告訴陛下，林將軍也是我的同黨了。“

暴怒的呵斥聲中，楚寒任由衙役給自己套上枷鎖。

經過林羽身側時，她突然用口型比了句“烽燧“。

將軍垂在身側的手猛然攥緊，指縫間露出半片鎏金香爐的殘片。

刑部地牢里，楚寒數著從鐵窗漏進的月光。

第三十七滴水珠砸在稻草堆上時，牢門轟然洞開。

蘇瑤曳著石榴裙擺走進來，金線繡的蝎尾在火把下泛著冷光。

“妹妹可知這是什么？“她晃了晃手中瓷瓶，鮮紅蔻丹刮過楚寒結痂的喉間傷口，“只需一滴，就能讓你像那些赤尾蜂般腸穿肚爛。“

楚寒突然劇烈咳嗽，暗紅血漬濺在蘇瑤裙裾。

趁對方后退的剎那，她猛地撞向石壁。

藏在發間的銀簪應聲而斷，半枚魚符掉進墻縫，在月光下泛著幽幽藍光。

“姐姐猜猜，“她舔去唇邊血跡輕笑，“林將軍此刻是否正帶著那香爐殘片，跪在陛下面前陳情？“

地牢石壁滲出的寒意浸透囚衣，楚寒卻就著月光在稻草堆上畫棋譜。

當第三批刑部官員踹開牢門時，她將發間銀簪別正三寸，恰好讓簪頭的翡翠映出來人腰間銀魚袋的紋樣。

“楚姑娘好雅興。“刑部侍郎王衍揮退獄卒，袖中滑出卷泛黃密信，“這封用北狄文字書寫的信函，可是在你藥廬暗格里找到的。“

楚寒拾起塊碎瓦片，在潮濕地面勾出個殘缺的星象圖：“大人可曾見過南境特產的藍尾蝶？

這種蝴蝶的唾液遇北狄狼煙灰會變成靛青色。“瓦片突然刮過密信邊角，刮下的粉末在她掌心泛起幽藍。

王衍瞳孔微縮，伸手要搶密信，卻見楚寒將粉末撒向鐵窗。

月光穿過粉末竟在地面投射出紅蝎紋樣：“上月廿八暴雨夜，刑部案牘庫失竊的狼煙灰，原來用在這里。“

“放肆！“驚堂木拍在石桌上，震得火把晃動。

楚寒忽然拽過刑架鎖鏈纏住王衍手腕，鐵鏈絞纏處正顯出道淡青色疤痕：“大人這傷疤的潰爛形狀，倒像是被赤尾蜂蟄后強行剜肉所致？“

火盆突然爆出火星，王衍猛然后退三步。

楚寒趁機扯開他袖口暗袋，三枚金珠滾落在地——珠面赫然刻著與蘇瑤香爐相同的蝎尾紋。

“去年臘月邙山劫案，北狄人用來買通守軍的正是這種鎏金珠。“她碾碎金珠外殼，露出里面猩紅的蠱蟲卵，“大人不妨解釋下，為何要替紅蝎門銷毀邊關布防圖的副本？“

地牢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蘇瑤提著食盒僵立在石階上，精心描畫的遠山眉扭曲成怪異的弧度：“王大人莫要聽這妖女胡言！“她指尖蔻丹突然暴漲三寸，直刺楚寒咽喉。

楚寒旋身避開，繡鞋精準踩中食盒暗格。

淬毒銀針射向王衍面門，被他用銀魚袋堪堪擋下。“蘇姑娘好手段。“楚寒拾起銀針在燭火上炙烤，針尖漸漸浮現“瑤“字暗紋，“連滅口都要用自家標記的兇器？“

王衍臉色驟變，突然抽刀劈開食盒夾層。

二十封未拆的密函散落出來，火漆印竟與刑部存檔的北狄密信一模一樣。

蘇瑤踉蹌著要去搶，卻被楚寒用鐵鏈纏住腳踝：“姐姐的蔻丹能解狼煙灰之毒，何不當場演示？“

地牢外突然涌入持弩衛兵，林羽玄鐵甲胄上還凝著夜露。

他劍尖挑開蘇瑤的披帛，露出鎖骨處未愈合的齒痕——正是紅蝎門死士特有的認主印記。

“三日前邙山烽燧坍塌，挖出十七具佩戴這種印記的尸首。“林羽將染血的布防圖殘卷扔在蘇瑤面前，“他們懷里還揣著蘇姑娘親筆寫的《雨霖鈴》。“

蘇瑤突然發出凄厲尖笑，金線蝎尾紋從領口蔓延至脖頸：“林將軍可還記得，去年上元節是誰替你擋下那支毒箭？“她扯開衣襟，心口箭疤竟爬滿蠱蟲般的紅絲，“我要你永遠欠著我的命！“

驚變突生之際，楚寒突然將銀簪擲向天窗。

月光透過簪頭翡翠在地面投射出星象圖，王衍突然指著某處星位驚呼：“這是...這是陛下秋獵的行宮方位！“

蘇瑤的狂笑戛然而止。

她怨毒地盯著楚寒衣袖里露出的半截絲絳——那是三日前趙勇戰馬鞍韉的裝飾，此刻卻系著塊刻有皇室徽記的玉玨。

“看來姐姐不知道，“楚寒撫平囚衣褶皺，“昨日太后召見的護國寺高僧，最擅長用梵香追蹤蠱蟲。“她指尖輕彈玉玨，清脆響聲里混雜著細微的振翅聲，“你養在鎏金珠里的蠱王，此刻應當爬進淑妃娘娘的妝奩了。“

林羽的佩劍哐當落地。

他望著蘇瑤逐漸爬上紅紋的臉龐，突然扯斷頸間平安符。

符紙里飄落的不是佛經，而是半片染血的襁褓——正是當年救他的少女隨身之物。

“原來從初見時就是局。“劍鋒割斷蘇瑤鬢邊散發，林羽聲音嘶啞似染血，“你故意讓戰馬受驚撞翻我的馬車，就為讓我看見你鎖骨的紅痣？“

地牢外忽然響起急促更鼓，楚寒趁機將玉玨塞給王衍：“勞煩大人即刻進宮，淑妃娘娘枕下的合歡花該換了。“她轉頭看向渾身顫抖的蘇瑤，眼神似笑非笑：“姐姐猜，蠱蟲嗅到合歡香會往哪兒跑？“

暴雨突至時，蘇瑤掙脫衛兵沖出地牢。

她發間金步搖刮過刑部門前的狴犴石像，落下幾縷染著蠱蟲卵的青絲。

楚寒俯身拾起卵殼，對著閃電細看其中游動的血絲：“將軍可知，紅蝎門最愛在驚蟄日收網？“

林羽正要追問，忽見趙勇策馬馳來。

他盔甲上沾著幾片桃花，懷里卻抱著個紫檀木匣——匣中請柬浸著龍涎香，扉頁畫著的蝎尾正咬住半輪殘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