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凝視著眼前高聳入云的七情六欲塔,塔身流轉的幽光映得他眉骨如刀。雪侖山巔的寒風裹挾著細碎冰晶,卻在觸及塔基時詭異地凝成霜花。
畫兒縮了縮脖子,攥住冷風黑袍的一角:“少爺,這塔看著比老騙子說的還邪乎......”話音未落,冷風已縱身躍起,滅世錘在掌心燃起黑焰,如流星般墜向塔基。
靴底觸到塔基的剎那,一股刺骨寒意穿透經脈。冷風瞳孔驟縮——腳下看似堅硬的黑色石材竟如活物般蠕動,無數半透明的手臂從石縫中探出,指尖纏繞著暗紫色絲線,瘋狂拽向他的腳踝。
只見冷風的身子就像是陷入泥沼般,不斷下沉,很快就沒到了膝蓋處。
“糟了!”他低喝一聲,滅世錘正要揮出,卻見四個身影已飛撲而至。
“少爺!”四個丫頭不約而同地呼喊了一聲,紛紛縱身而起,降落在冷風的四周。
“少爺!”琴兒的長發被罡風掀起,玉指在古琴上重重一劃。清冽琴音化作冰刃斬向絲線,卻如泥牛入海般消散。
棋兒的棋盤轟然展開,三百六十枚黑白子結成天羅地網,卻在觸及塔基時齊齊爆裂。
書兒懷中古籍嘩啦翻動,書頁如雪片般飛出,卻瞬間被暗紫絲線絞成碎片。
“別碰那些絲線!”冷風暴喝,滅世錘的黑焰猛然暴漲。然而為時已晚,四人的腳踝已被絲線纏住,如墜入蛛網的蝶。
畫兒驚恐地看著自己的繡鞋逐漸消融,露出泛青的腳趾:“少爺,我的腳沒知覺了......”冷風咬牙將滅世錘的錘柄插入石縫,錘柄上的饕餮紋突然睜開猩紅獸瞳。
這時,每個人都被緊緊地吸在塔基上,快速下沉,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已的壽元在飛速流逝。
“抓緊!”冷風周身爆出混沌之氣,黃金天宮的虛影在背后浮現。光明鏡浮現在空中,耀眼的白光覆蓋著整個基座。萬千絲線在白光中寸寸斷裂,眾人卻已陷至腰際。冷風猛地抓住畫兒手腕,滅世錘攜著滔天黑焰砸向地面:“給我破!”
石基轟然塌陷,壽元停止流逝,而五人卻如墜深淵。黑暗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尖笑,腥甜氣息涌入鼻腔。冷風將畫兒攬入懷中,滅世錘在周身旋成火輪。
忽然,一縷紅光刺破黑暗——他們正墜向一片血色花海。眾人只感覺到一陣窒息,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當眼前再次出現光亮時,眾人發現身處在一個開滿紅色鮮花的山谷中,冷風看了看身邊的四個丫頭,問道:“你們沒事吧?”
眾人搖搖頭,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沒事!”
見大家都沒事,冷風也就放下心來,說道:“你們跟著我,別掉隊!”說完朝著山谷內走去。
“先穿過這片山谷,看看前方有什么。”冷風邊走邊說了一句。
當五人穿過這片山谷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好美啊!”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在心中想道。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五彩繽紛的大花園,一望無跡,鋪滿了各種顏色的鮮花。
“哇!好漂亮啊!”畫兒邊叫邊手舞足蹈地朝著鮮花赴了過去,卻被冷風一把揪住后衣領給拎了回來,“小心,這花有毒!”冷風說道。
放眼望去,五彩斑斕的穹頂籠罩四野,無數花瓣隨風卷成漩渦,如天女織就的霞帔垂落人間。
玫瑰紅、鳶尾紫、山茶白層層疊疊鋪至天際,花蕊中凝結的糖霜在陽光下折射出蜜色光暈,空氣里浮動著甜膩的香氣,仿佛連呼吸都能嘗到蜜糖的滋味。
然而冷風卻猛地攥緊了畫兒的手腕——那些花瓣邊緣泛著幽藍暗紋,糖霜下隱約可見蛛網般的黑色脈絡。
冷風俯身細看,血色花瓣下掩著森森白骨。一具骷髏突然抬起手骨,指節開合間抖落花粉,在空中凝成“喜”字。“裝神弄鬼!”滅世錘橫掃而過,骷髏應聲碎裂,卻從中飛出萬千血蝶。
“這花有毒。”他沉聲開口,指尖凝出一縷金芒,輕輕點在最近的一朵花上。糖霜瞬間融化,露出底下腐爛的紫黑色花芯,腥臭膿液滴落在地,腐蝕出焦黑的坑洞。
畫兒嚇得縮回手,棋兒已抽出棋盤橫在身前,棋盤中隱隱透出冰霜般凜冽的殺氣。
冷風為所有人再次加持了金身法相。
“喜之牢……原來是以糖衣裹殺機。”書兒輕撫著手中古籍,紙張無風自動,“七情六欲塔第一層對應‘喜’,看似極樂,實則噬魂。這些‘蜜糖冢’會誘人沉溺歡愉,待心神松懈時——”她話音未落,遠處花叢突然簌簌顫動,幾具白骨從糖霜中浮出,空洞的眼窩里鉆出藤蔓,頂端盛開著與周遭無異的艷色花朵。
棋兒率先揮動棋盤斬斷襲來的藤蔓,卻見斷口處噴出粉色霧氣。冷風瞳孔一縮,滅世錘凌空劈下,黑焰將毒霧焚燒殆盡。
“屏息!”他低喝一聲,錘柄重重頓地,黃金天宮的虛影在身后浮現,金光如漣漪蕩開。
花海被光明鏡照亮的剎那,眾人倒抽一口冷氣——每一株花根都纏繞著半透明的魂魄,他們的面孔定格在狂喜的笑容中,身軀卻早已化作花泥。
“是噬魂糖蝶!”書兒疾退三步,古籍中飛出一串書頁。只見花芯中鉆出拇指大小的彩蝶,翅膀上的磷粉簌簌飄落,沾到金光的瞬間竟發出孩童般的嬉笑。
畫兒捂住耳朵,那笑聲卻直鉆入腦髓,眼前忽然浮現出冷風抱著她逛燈會的幻象,糖葫蘆的甜香近在鼻尖……
畫兒就這么僵在原地——她又看見冷風正溫柔地拭去她額間血跡,遠處是百藝閣熟悉的朱紅大門。“少爺,我們回家了嗎?”她癡笑著伸手,卻被棋兒一子擊飛。
真正的冷風反手劈碎幻象,厲聲道:“屏息凝神!這些花粉會侵蝕神識!”
“破!”琴兒的琴聲迸出裂冰之音,音波如利刃割碎幻境。畫兒驚醒時,發現自己正伸手去抓一只糖蝶,指尖已泛起紫斑。
冷風一把扯過她,滅世錘橫掃千軍,黑焰化作屏障將眾人護住。“這些蝴蝶以喜樂為食,”他額角滲出冷汗,“越開心,它們越強。”
光明鏡的白光漸弱,糖蝶卻越發密集,腐爛花芯正吞吐毒霧。
書兒指尖燃起真火,火光映照下,整片花海顯出駭人真相:每株花根纏繞著半透明魂魄,他們的笑臉定格在癲狂瞬間,身軀早已化作養料。
棋兒突然手指東方:“那里!”眾人望去,花海中央矗立著一座黑曜石祭壇,表面布滿螺旋紋路,宛如被擰干的靈魂。
冷風心念電轉,滅世錘化作流星砸向祭壇,黑焰與石面碰撞的剎那,整座花園劇烈震顫。
“咯咯咯……”陰森笑聲從地底傳來,祭壇裂開縫隙,六具石傀爬出。它們的面孔雕刻著夸張的笑容,眼窩鑲嵌著猩紅結晶,每一步都落下糖漿般的黏液。
書兒擲出刀般鋒利的書頁,書頁卻在觸及石傀時卻如陷入黏稠的泥沼;琴兒射出的琴弦被結晶折射,反刺向棋兒衣襟;畫兒慌慌張張甩出一把符篆,卻擊中自己幻化出的“糖人替身”。
“閉眼!”冷風突然喝道,內丹中迸出混沌之氣。小世界的虛影籠罩四方,眾人只覺五感顛倒,再睜眼時,石傀笑容已扭曲成驚恐——它們竟在自己的幻境中彼此廝殺。
趁此間隙,冷風躍至祭壇頂端,滅世錘重重砸下。黑曜石崩裂的瞬間,糖蝶與花海如煙消散,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鋪就的道路。
道路盡頭的景象出現在眼前。白骨路盡頭懸浮著一顆碩大的噬魂石,表面流淌著蜜色液體,萬千笑臉在其中浮沉。
冷風剛要靠近,噬魂石突然裂開,淚滴狀的結晶暴雨般射來。畫兒甩出一道符篆,化作綢緞欲擋,綢緞卻被結晶染成粉色,反過來纏向她的脖頸。
“喜極而泣……是血淚!”書兒疾書符咒,布下出防御陣法,陣法中飛出墨色鎖鏈捆住結晶。
琴兒吹奏《清心調》,音波與淚刃相撞迸出金石之音。冷風將滅世錘砸入地面,黃金天宮轟然降臨,小世界的山川河流與噬魂石激烈對沖。
無數笑臉從石中涌出,哭嚎著“留下同樂”,冷風卻閉目凝神,內丹中浮現出畫兒四人練功時互相打鬧的景象。
“真正的喜樂,從不在虛幻里。”他猛然睜眼,揮錘橫掃,黑焰所過之處糖漿汽化,露出底下森森骨陣。
“閉目!”冷風突然暴喝,內丹中混沌之氣奔涌。小世界虛影籠罩四方,眾人神識如墜迷霧,冷風以混沌之氣再次催動光明鏡。
當眾人再睜眼時,石傀竟在光明鏡的白光中自相殘殺——它們將同伴的眼晶當作糖塊啃食,黑曜石身軀在癲狂中崩裂。
滅世錘攜著開天之勢砸向祭壇核心,噬魂石炸裂的瞬間,萬千笑臉化作血雨。
小世界里升起朝陽,噬魂石在晨曦中轟然炸裂。白骨之路化作青石臺階,通往下一層的漩渦緩緩開啟。
當最后一絲甜膩氣息消散時,冷風抹去額間血跡。畫兒正心疼地擦拭黑袍上的糖霜,忽聽琴兒輕咦一聲——她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粒紅豆大小的結晶,內里封著一滴蜜色淚珠。
“帶著吧。”冷風轉身走向漩渦,“喜之牢的教訓,比寶物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