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

“呃，對。”楚光一愣。

大媽抬起眼皮，“學生半價，12。”

呃。。。

楚光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太久沒有來棋館，他都忘了要付錢了。

“這是十塊，然后。。。”

該死，錢好像不夠。

楚光看著從書包中掏出的十元錢，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就在他伸手去掏夾層，準備看看犄角旮旯這種神秘打野點，會不會跟記憶中一樣刷新出足夠的硬幣時，一道略顯輕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第一次來嗎？”

楚光轉過頭，發現一位比他高上半個頭的少女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面前，笑吟吟地看著他。

與程書然那種如同耀眼的太陽，時刻向周圍輻射著青春與活力的少女不同，眼前的的可人兒雖五官精致，卻更顯內斂。

或者說，在一頭長發的映襯下，充滿了那種嫻靜、知性的美感。

這位是。。。

楚光一怔，但很快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正是林若祺，林叔的女兒。

“小祺，下完了？”

“練完了，稍微出來放松一下。”林若祺轉頭，微笑著跟自己的老爸點了點頭，視線很快轉到了楚光的身上，“這位小同學是。。。”

楚光晃了晃手中的十元鈔票，將其拍在了柜臺上，昂起了頭，“我是來下棋的。”

沒錯，雖然跟計劃不一致，但“不在計劃中，同樣可以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楚光確實有下棋的想法。

畢竟按照那“黑白空間”里的說法，只要他在現實中下棋，也能獲得“絕藝點數”，而足夠的點數可以讓AI幫助他復盤，楚光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況且楚光也好奇，這積分點究竟是怎么運作的——而現在，現成的實驗機會來了。

“少了兩塊。”一旁傳來了大媽的聲音。

該死。

企圖萌混過關的楚光小臉一垮，趕緊補上了一枚不知道從哪個地方摳出來的一元硬幣。

“還差一塊。”大媽吐了口煙，神色淡然地振了振手中的報紙。

。。。

啊啊啊啊啊！

此時，八冠王、國內圍棋第一人、狂砍無數獎金和榮譽的圍棋棋圣，看著穩坐于柜臺之后如同神魔一樣高大的大媽，悲催地意識到了一點——

——這是重生后的自己，拼盡全力也無法戰勝的勁敵。

大媽，你簡直強的可怕！

“那我再找找嗷，您稍等。”

就在他開始從書包里往外搬課本時，一枚硬幣被林若祺輕輕放在了柜臺上，“這樣應該就夠了吧。”

見楚光有些發愣，林若祺捂嘴一笑，“不用找啦，小弟弟——既然你也是來下圍棋的，那我來跟你下吧。”

不等他反應，林若祺就伸出手，拉著楚光朝著內部走去，走到一張空著的棋盤前。

“以前下過嗎？”林若祺一邊優雅地收拾著桌面，一邊回頭問楚光。

楚光頓了一下，老實回答，“下過。”

“棋力呢？”

嗯——

面對林若祺的提問，楚光開始沉思。

正常來說，棋力被分為“職業”和“業余”兩個部分。

業余的棋力，用阿拉伯數字表示，從“18級”，也是剛入門的棋手的等級一直往下數，直到“1級”后，就來到了“1段”，接著一直向上升到“8段”為止，是為業余棋手中的天王，也是業余棋手能到的最高的段位。

而職業則用漢字表示，從“一段”開始，一直向上到“九段”，為段位最高的職業棋手，也是楚光重生前所在的段位。

但。。。總不能真說自己是“九段”吧？

這就好比在排位時，你跟一樓要中單位的時候自稱飛嗝兒，甚至打字說“兄弟，給我中單，包C”的一樣。

有些太過于裝逼了。

楚光頓了頓，露出了一絲誠摯的微笑，“暫時沒有段位，但是會那么一點點。”

“沒有段位，但是會一點點么，有趣。”林若祺抿嘴一笑，打開了棋盒蓋，作勢要往棋盤上擺上九顆黑子。

哈，這是要讓自己子？

楚光一怔，趕緊搖了搖頭，“還是猜先吧。雖然只是會一點點，但我的實力。。。應該還挺強的？”

沒辦法，八冠王的自傲，讓楚光必須堅持不被“讓子”。

不因為別的，太丟人了。

圍棋中所謂的“讓子”，就好比兩個人街頭約架時，其中一方覺得對手實在太過于弱雞，于是主動扔掉了手中的鋼管，還把自己的雙腳雙手綁了起來。

而他之所以這樣做，顯然不是因為腦子多少沾點，而是因為有足夠的自信，只用屁股硬頂，就能把對手給干趴下。

嗯，被讓九個子大概就是這種程度。

而對楚光來說，被一個連職業棋手都不是的小姑娘連讓九子，實在是有點——

——過于屈辱了。

而且，就算贏了又怎么樣？

跟著別人炫耀，說我帶著磚頭、啤酒瓶、三棱軍刺，甚至穿了件防彈衣，準備萬全后，用傷了一只手的代價，正面干翻了一個只用屁股跟我打架的家伙？

這話說出去，是要被別人笑到死的。

聽到楚光的話后，不僅林若祺一愣，就連一旁對弈的中年大叔都摘下了叼在嘴角的香煙，驚訝地轉頭瞥了楚光一眼。

不，或許不止旁邊的兩位。

講出這句話的瞬間，本來吵雜的棋館立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寧靜。

唯一的雜音，來自于不遠處的沙發邊，程書然銀鈴般的笑聲。

真有那么好看？

楚光不禁伸出脖子，歪頭看了眼程書然的背影。

“喂，小子，”那大叔抖落了煙灰，指了指林若祺，“小林可是正兒八經的業余4段，備戰接下來的業余5段定段賽的潛力選手，你真的要跟她下猜先？”

這小子年紀不大，口氣倒是挺狂妄的？

初生牛犢不怕虎是好事，但過于自信就有點——不識好歹了。

“是啊是啊。。。”一旁響起了幾人的附和聲。

“小光，我們還是——”林若祺趕緊圓場。

“嘩啦。”

打斷林若祺話的，是一只插入棋盒中的手。

在她驚訝的注視下，楚光抓起一把棋子，高高地舉到了林若祺的面前，對著她微微一笑，“單還是雙？”

。。。

這孩子，果然執拗地要跟我堂堂正正地來上一局呢。

林若祺也不懊惱楚光的莽撞，只是無奈一笑。

那就這樣吧。

她從一旁的棋盒中拿出了兩枚白子，輕輕地擺在了棋盤上——難得遇到這么有活力的小棋手，那么自己就留點手，下一盤“指導棋”吧。

楚光右手一松，任由黑子灑落在了棋盤上，然后食指中指并攏，將棋子兩兩一組歸類。

“二，四，六，七。”

是“單數”，林若祺猜錯了——也就是說，自己執黑先行。

猜單雙，猜對了，執黑先行；猜錯了，執白后行。

這就是所謂的“猜先”。

那么分出了先后手，接下來就是——

——正戲了。

楚光嘴角微微翹起，從一旁的棋盒中夾起了一枚黑子，深吸一口氣，將夾雜著濕氣與淡淡煙味的空氣吸入，然后一并吐出。

既然對方是“沖段”的選手的話，那么——

用區區一塊錢，換一盤屬于自己這個八冠王的“指導棋”，應該。。。不算太虧吧？

“請多指教。”

話音剛落，楚光身上便陡然爆發出一股凌厲的氣勢，迫使著林若祺下意識地擺直了身子——不，或許直起身子還遠遠不夠！

林若祺的全身一顫，驚覺地半抬起了頭。

不是錯覺！

她感覺自己正在被“注視”著——從很高很高，她只能仰視的地方！

而就在林若祺抬頭的瞬間，楚光動了。

下一秒，一只夾著黑子的右手如雷霆破空般落下，帶著不可阻擋的氣勢砸向棋盤的右上角！

“啪！”

16·四——

——「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