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后，正對著電視機的沙發上，楚光和程書然正捧著碗，不時低頭扒拉幾下米飯。

而在他們面前的茶幾上，赫然擺著三盆菜——芹菜牛肉、蒜苔空心菜，還有所剩無幾的西紅柿炒雞蛋。

“嘖，已經過了《老貓和壞鼠》的播出時間了——可剩下的節目簡直是爛透了。”程書然放下飯碗，拿著遙控器略顯無聊地在電視節目跳來跳去。

“今日，金陵當地法院對一起特大拐賣案件的犯罪團伙進行宣判，下面請看本臺記者的前線報道。。。”

“無聊。”程書然頓了一下后，用力摁下了前進鍵。

在快速跳過了幾檔無聊地推銷金項鏈、電冰箱的節目后，她撇了撇嘴，索然無味地將遙控器扔給了楚光，“喏，給你了。”

說罷，她伸出筷子，又夾起了一塊吸滿汁水的雞蛋，拌著米飯塞入口中。

雖然程書然很不想承認這點——但是楚光做的西紅柿炒雞蛋竟然該死的好吃，和米飯混合在一起更是絕配。

相比之下，甚至作為大葷的“芹菜牛肉”都顯得有些黯然失色。

這家伙這么會？

她疑惑地瞥了眼楚光，發現對方接過遙控器后，直接摁下了一個數字。

程書然看的分明，那個數字是“5”。

“5臺，體育頻道？”她手上的動作一愣，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歡運動來著的嗎？”

這點，程書然倒是沒有說錯。

在前往道場專心練棋之前，楚光有限的初中生活完全和籃球、羽毛球、乒乓球等運動無緣。

即使是體弱多病的體育老師出于某些原因，難得得沒有因為“腳崴了”、“拉肚子”、“感冒”等debuff而跟化學老師產生些奇妙的置換反應，以頑強的精神強撐著來到學校，帶著同學們上了一節整學期都顯得難得的體育課時——

他也會是在一旁摸魚的那個。

具體表現為，在自由活動時間，和別的班分班進行足球對抗的時候，他總會選擇杵在門框前當門神，只有當球快到跟前的時候才會裝模作樣地配合守門員上前攔一下——

——準確地說，不看傳球的對象，一腳將球抽飛后，繼續和另一個當門神的同學一邊抽風，一邊尬聊“午飯該吃什么”的話題。

“我確實不喜歡，”楚光看著卡頓在原地的畫面，放下手中的碗，上前用力踢了一腳電視機外殼，“但誰說我看的就是籃球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時間段的5臺應該會播圍棋。

準確地來說，是收視率超高的“天元戰”。

而如果足夠湊巧的話，他甚至還能。。。

一腳下去，電視機畫面一陣撕裂，但很快在楚光的連續普通拳下，再度清晰了起來。

“這是，圍棋？”

看著出現在面前，比一人還要高的棋盤，程書然歪了歪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來真的？”

“。。。沒錯，就是圍棋。”看著站在棋盤前講棋的人影，楚光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果然。

他嘆了口氣，將遙控器放在一邊，坐會沙發上，更加出神地打量著那個模糊的人影。

「棋圣，葛淵」，也是自己未來的恩師。

和幾年后那個需要拄著拐杖，才能勉強從輪椅上站起來行走的老頭子相比，現在的他不僅步履矯健，而且聲音足夠洪亮——甚至能一邊和副解說互動，在棋盤上擺子，一邊快速地講解接下來的變化。

“白棋的這步「點刺」，直接點在了黑棋棋型的要點上，那么這個局部的變化是黑棋虧了。”

聽著電視里傳出的，中氣十足的聲音，楚光臉上露出了一絲懷念，雙手微微攥緊。

如果，如果——

老頭子并沒有因為那場意外，而退出棋壇的話，那么在自己LH杯決賽的關鍵時刻，遭遇那種可笑的盤外招時，他一定會是第一個站在自己身后為他發聲，痛斥高麗黑哨的那個。

。。。

他確實該少喝點酒、少抽點煙了。

楚光無聲地嘆了口氣，端著碗坐回了沙發上。

不過，只要他能前往道場，再次成為對方的弟子的話，那么終將有解決的辦法——這也正是楚光所堅信的一點。

既然重生了，那么他會改變一切的。

絕對會。

“我本來以為你選圍棋興趣班，是因為沒搶到別的課來著的。。。”程書然沒有注意到楚光的異狀，只是好奇地瞥了眼電視里巨大的棋盤，“告訴我，你究竟是真的對圍棋感興趣，還是因為剛才輸的太慘了？”

面對程書然的拷打，楚光啞然失笑。

“首先，在回來的路上，我已經重申過很多遍，那盤棋我贏了——”他清了清嗓子。

“嘖，說謊的人是要變成小烏龜的。”程書然白了他一眼。

顯然，她并不信。

“其次，和我想的一樣，某人報圍棋班的目的果然不單純，”楚光語氣不變，斜著眼瞥了程書然一眼，“嗯，是不是？”

似乎沒有預料到他的話，程書然肉眼可見地慌了。

沉默了一會后，她才結結巴巴地回應，“呃，那，那只是因為我手慢了，所以沒有搶到跆拳道的班，才不是因為——”

“奇怪了——可是我之前分明看見，跆拳道班的那個女隊長特意跑到我們班來找你，主動求著你進去的來著，”楚光打了個響指，選擇窮追猛打，“但你還是拒絕了？”

“笨蛋，那是你聽錯了！”程書然惱羞成怒。

這妮子，講實話有那么難嗎？

但楚光只覺得好笑，下意識地補刀，“果然，是因為要看我——”

可“出丑”兩個字還沒有完全說出來，程書然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端著盤子向廚房走去，“我去洗碗了！”

“誒，誒，我飯還沒吃完呢！”

“我不管，你自己解決！”程書然氣鼓鼓地回了一句，用力將盤子抽走，只留下楚光端著剩飯納悶——不就逗逗悶子嗎，這妮子這次又是發什么瘋？

愣了一會后，楚光眨了眨眼，選擇——

——猛吃一大口飯。

事已至此，還是先吃飯吧。

況且，這不是還有面前的電子榨菜嗎？

完全夠下飯了。

而另一邊的廚房里，端著芹菜牛肉的程書然在廚房等了半天，見楚光并沒有追上來，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落寞。

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她又怎么會選擇去學跆拳道？

至于推掉隊長的邀請，去圍棋班。。。

只要稍微琢磨一下，正常人都應該明白自己的意圖吧喂！

但顯然，程書然清楚地意識到了一點——楚光不能被歸為“正常人”的范疇。

啊啊啊，這該死的木頭！

本來她還以為今天有所改觀的，結果明明和以前一模一樣！

程書然憤憤地“哼”了一聲，最終選擇將全部的怨氣發泄在了洗滌劑、鋼絲球和碗上。

就在她一邊生悶氣，一邊低頭刷碗時，外面突然傳來了鎖孔轉動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