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那倒是——怪可惜的！”

馮大頭漫不經心的接了一句，沒給蘇三公子搭話的機會，張口就對著人群喊道：“有高熱癥狀、或是久熱不退、昏睡不醒的，可以先到前面來！”

他連喊好幾遍，隊伍中卻毫無動靜，馮大頭不驚反喜，心中的大石頭也終于落了地。

要知道這個時代不比后世科技發達、藥物齊備，醫療條件極其有限。

哪怕是他馮大頭，此時手上也只有退熱和消炎、解表類的藥品。

像剛剛那個燒到四十一度五的小女孩，已經屬于盡人事、聽天命的程度。

幸好這樣的特例，好像也只有這么一個……

馮大頭輕舒一口氣，對排在第一位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問道：“你家娃娃的姓名、年齡，以及……”

漢子呵呵一笑，滿臉憨厚道：“以及癥狀持續了多久是么？小郎中，俺昨晚就背過嘞……”

馮大頭：……

幾句話的事兒，這有什么好背的？

不過眾人做過準備，問診效率確實提高不少。

縱然偶爾有個糊涂蛋，答的驢頭不對馬嘴，但四周都是熟悉的鄉鄰，三言兩語間就能把話題拉回來。

不久之后，等晴雯跟那婦人抱著孩子回來時，醫館中的患者已經診過一大半兒，即將接近尾聲。

“少爺，女娃的高熱似乎好了一點兒……”

晴雯不太確定的說了一句，反倒是婦人言辭肯定道：“小郎中，我家閨女確實好了不少，就連睡覺也安穩了一些……”

馮大頭將柜臺上的體溫表遞了過去，吩咐道：“重新再去測一下溫度。”

如今晴雯已經是一名合格的小護士，她先甩了甩手中的玻璃柱，又拿到眼前仔細瞅了瞅，見水銀柱的高度完全低于刻度線，這才領著婦人找了個背人的角落，緩緩將體溫表塞到小女娃腋下。

而在這片刻的功夫，婦人的丈夫也從外面擠了進來，憨笑道：“你、你們沒事兒吧？剛剛小郎中攔著不讓我過去，所以……”

婦人皺眉道：“后院都是家眷所在的地方，你一個大男人進去干什么？你還以為這是我們老家的土院子啊？”

“呵、呵呵……”

漢子被自家婆娘嗆了一頓，呵呵一笑也不生氣。見自家閨女貌似好了一些，心中對小郎中的怨懟也瞬間不翼而飛。

晴雯囑咐幾句諸如“不要讓小女娃亂動手臂”之類的話，隨即又回到馮大頭身邊。

她瞅了個沒人的空隙，輕聲道：“少爺，杜副千戶回來了……”

“嗯？”

馮大頭微微一怔，心道前后院如今就開了這一個門，自己自始至終久沒見有人進出過，忍不住嘀咕道：“這孫子難道是跳墻進來的？”

“跳墻？跳什么墻？”晴雯不以為然道，“后院不是有門的嘛，林夫人來時就打開了的……”

話說這個細節，馮大頭還真沒注意。他伸手摸了摸，發現鑰匙還在身上……

“艸，這群狗日的不會撬了老子的門鎖吧？”

馮大頭嘴里罵罵咧咧，手上卻一點兒不慢的將最后一份兒病例填好，又從身后拿出早已調配好的藥物，叮囑道：“這一份兒就是一天的量，早中晚各一次，間隔時間最少兩個半到三個時辰……”

正在這時，小婦人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期期艾艾道：“小、小郎中，我家翠丫的這個——是不是時間到了？”

馮大頭的視線從四周掃過，可惜墻上沒有鐘表這類玩意兒，讓他一時間也不好確定究竟有沒有五分鐘。

不過估摸著也大差不差，他正要點頭讓其先把體溫表拿出來，就“聽”后院之中，杜峰冷聲說了一句：“章千戶，方才人多我不好多問。現在房間中只剩我們兩個，杜某心中有件事兒，需要章千戶幫忙解疑答惑！”

聽到這句話，馮大頭猛然心神一震。

心道自己只是習慣性的，把系統之力當做雷達隨便掃一掃，沒想到驟然間就釣到一條大魚。

章鴻這會兒已經重新躺到床上，聽到杜峰之言，他呵呵笑道：“哦？咱們兩個怎么說也是多年的老兄弟，有什么話，杜兄弟直說就是！”

杜峰蹙眉道：“章千戶可知林大人，為何突然將林夫人二人緊急送來？”

“怎么能不知道？”章鴻淡淡一笑，“林大人不像那些一肚子花花腸子的讀書人，做事光明磊落，送出來的信中明確提了此事。”

“既然已經知道……”杜峰臉一黑，沒好氣道，“那你還這么簡簡單單就把林夫人送了回去？”

“老夫只是突然想到一個更好的計劃。”章鴻語氣平淡，“剛好林夫人對章某得提議頗為贊賞，呵呵……”

“老章！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杜峰“砰”的一拳砸到桌面上，五公分厚的實木板上頓時出現一個大洞，“暫且不說林大人臨危受命、乃是簡在帝心之人。就說林府為了鹽業改革一事，唯一的兒子都折了進去。如今江南之地虎狼豺豹蠢蠢欲動，林大人想要給林家保留一絲香火——此乃人之常情，就算圣上知曉，也只能夸其一句至忠至孝！”

“而章千戶你呢？你竟然還想將其拖入險地！你有沒有想過此事但凡有所閃失，屆時你怎么有臉出現在林大人面前？你又讓圣上怎么面對林大人？怎么面對朝中有志之士？”

章鴻睜開眼睛看著上方的雕梁畫棟，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在眼前形成一條明亮的光帶，無數塵埃在其中起伏不定。

聽完杜峰的話語，他沉默了好大一會兒，這才緩緩道：“此事是老夫一意孤行，不管有什么樣的后果，自當由老夫一力承擔。”

“你個狗日的的驢耳朵啊！”

杜峰氣的恨不得拿刀將章鴻砍成十段八段，然后切碎了撒上鹽再拿到火上烤一烤……

“這特么是分責任的事兒嗎？章千戶，這么多年你就沒想過，明明你干的最多、功勞最大，為何偏偏每次升遷都沒你的份兒？你要再這么冥頑不靈，說不準老子以后都要騎到你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