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衛司衙門。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陰暗房間。
一盆冷水潑在李慕臉上,令他眉頭微動,緩緩睜開眼眸。
視線里,他看見陳墨將鐵盆咣當扔在地上,冷漠催促道:
“起來。”
李慕踉蹌爬起身子,一臉戒備地看著眼前一男一女。
沈冰璃雙手抱胸,朝著陳墨輕揚下頜。
“你來審問。”
陳墨應聲點頭,開口問道:
“你為什么要殺武者,并給虎妖喂食,還劫了鎮魔司的驅鬼燈?”
“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李慕聞言,狠厲敲了兩下腦殼,大腦飛速運轉,逐漸捋清昨夜發生的事情。
他劫了驅鬼燈后,被誘騙至小墨鄉,情急之下逃入亂葬崗,之后中了蛛妖幻象,被蛛網裹住。
想著想著,他突然心頭一痛,垂眸望去,竟然發現自己心臟處被鉆了個血琳琳的窟窿!
“啊?”
他瞳孔猛然巨震,驚叫一聲,慌忙捂住心口,試圖緩解疼痛。
陳墨定睛看去,那心口的血窟窿應當就是昨夜血蠱蟲取他心頭血時,留下的痕跡了,當下胡扯道:
“那蛛絲附帶蠱毒,毒液滲入心臟,是我幫你把毒血吸出,才保你一命。”
李慕抬頭,心中五味雜陳。
他想明白自身處境后,啪一聲跪了下來,朝著兩人分別磕了個頭。
“多謝兩位大人相救!”
陳墨見狀,眼神依舊銳利,嘴里輕哼一聲。
“夠了,你老實回答即可。”
“若能配合我們蕩清妖魔,說不定有活命的機會。”
李慕隨即正了正神色。
他如今身陷囹圄,若還想要活命,也只能將實情抖出,老實交代了。
“我乃血刀樓里的一名殺手。”
“血刀樓是一個接受雇主任務的組織。”
“一般來說,做得都是一些殺人越貨,見不得人的勾當。”
“一個月前,我接到任務,須于夜間守在荒郊明月橋,誅殺登上橋頭的武者,然后將尸首拖到附近的一處洞穴,給虎妖送食。”
“在此之間,我又接到樓主給我的另一個任務,要我劫走鎮魔使的驅鬼燈。”
陳墨摸起下頜,略做思索后,一口氣把疑問全部拋出:
“你可知那背后的雇主是誰?”
“你又為什么要加入血刀樓?你明之洞穴里的是虎妖,還要為虎作倀,此外,你連鎮魔司的法器都敢劫,誰給你那么大的膽子?”
“總之,你原原本本把你的經過說清楚。”
李慕聞言,將頭垂下,死寂般地嘆了口氣:
“我又怎會不知,如此行徑,就是在刀尖上舔血,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我兒時曾是一個孤兒,流落南華縣,有幸被一家年輕夫婦收養,那家人有個女兒比我小三歲,我叫她英兒。”
“他們對我不錯,可好日子沒過上幾年,后來南疆戰亂,我養父母被強迫征兵,我只能獨自照顧妹妹,在亂世茍活。”
“后來,我所在鎮子上有一武館招收學徒,根骨出眾者甚至可免學費,但要留在武館幫忙做事,有工錢可拿。我天生蠻力,想必在武道上有些天賦,便去碰了碰運氣。”
“那武館館主果然說我天賦驚人,將我收為徒弟,在他的栽培下,我武道之路不斷精進,一舉踏入鍛骨關,還成了武館的總教頭,和妹妹的生活也逐漸好了起來。”
“哪知三年前的一天晚上,天降橫禍。我所在的武館被一夜屠殺,我妹妹也莫名失蹤。我跟著兇手故意留下的線索,獨自找到一山頂處,原來那就是血刀樓。”
“血刀樓樓主將我妹妹英兒綁架,威脅我只有加入血刀樓,替他們做事,才能讓我妹妹活下來。”
“之后,我被迫加入血刀樓,為他們殺了不少人。那樓主還傳授我血刀術,我修煉血刀術,成功養出刀氣,整個血刀樓的殺手,已經沒人比得上我。我接觸到的任務,也就越來越隱秘。”
沈冰璃認真聽著,目光閃過詫異,疑惑問道:
“血刀術?”
“難不成是以血蘊養刀氣?”
李慕神情凝重,抬眸望了沈冰璃一眼:
“鎮魔校尉果然見多識廣。”
“沒錯,這就是門陰邪的魔功。”
“先以活人之血洗刀。”
“再以自身精血養刀。”
沈冰璃臉色一邊,輕蔑道:
“刀法正道,是先煉出刀勢,再養刀氣,最后將刀氣匯聚成刀罡。”
“你們樓主的這門魔功是走了個歪路,不注重刀法本身的修煉,卻去研究什么以血養刀的路子。”
“雖然真的被你們養出來了刀氣,但想比代價也頗大。”
聞言,李慕苦笑著搖頭:
“每月十五,月圓之夜。必須以血祭刀,否則背叛刀魂,自身也會遭到刀氣反噬,萬刀割心而死!”
“這叫做血刀祭。”
“也就是我們修煉魔功的代價。”
沈冰璃俏臉上又凝重了幾分,側眸與陳墨互望一眼:
“又牽扯出個血刀樓……”
“看來你們這南華縣,暗里的各路勢力還不少。”
陳墨無奈嘆口氣,又想起先前小虎所說的事情,問向李慕:
“前幾天晚上,小墨鄉有只幼虎,是不是你殺的。”
“你還把它的腦袋給砍了。”
李慕點點頭:
“沒錯,那幼虎也是我接了任務所殺。”
“當時幼虎身后跟著名女子,我不敢打草驚蛇,只能躲在暗處,使出無形刀氣將其斬殺。”
“后來那女子氣急,瘋狂追殺我,我依靠對南華縣地形的熟悉,在弄堂小道里瘋狂亂竄,才勉強將其轉暈。”
“另外,我判斷那女子恐怕是個氣血境的強者。”
“所以我本不敢再露頭,想避避風頭,免得被那女子盯上。但樓主不同意,堅持要求我出來做事,恐怕早就做好了犧牲我的打算。”
“我昨夜沒回去,樓主定然知道我失手了,一定會有動作。”
“可憐我那妹妹,也不知道能不能逃過魔爪……”
說起她的妹妹,李慕滿臉晦暗。
陳墨聞言,呼出一口氣,他總算是搞明白了,為何僅僅一夜間,虎妖逃走,青云山莊的痕跡又被抹殺。
原來是那樓主知道李慕失手,通風報信給了背后的雇主。
“你可知道那雇主是誰,為何讓你做這些事情?”
李慕跪在地上,雙眼渙散無神,搖搖頭。
“我對樓主來說,只是一個殺人工具。”
“我隨時可能失手落網,他又怎會將背后辛秘告知于我。”
“此外,他終日戴個狼頭面具,我就連他長什么樣都不知道。”
“若我猜的沒錯,恐怕此刻的血刀樓,早已經人去樓空了。”
“亦或是設下陷阱,等你們上鉤,也說不準。”
此話一出,氣氛陷入沉悶。
原本想在李慕身上找到突破口,往下追查,可眼下線索好像又斷了。
所有人都像縮頭烏龜一般藏了起來。
“但諸位大人,若想把樓主揪出來,也不是沒有法子。”
“七日后,就是月圓之夜。”
“那一夜,刀必須見血。”
“他還會出來的。”
李慕篤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