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具尸體靜靜躺在中央的青石臺上,冰冷的石面與蒼白的肌膚形成刺目的對比。油燈搖曳的火光在尸體表面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仿佛有生命般在僵硬的肢體上跳動。
死者是兵部侍郎趙明德,與前幾起命案相同,又是一位朝廷命官。他仰面朝上,雙目緊閉,嘴角卻詭異地向上揚起,形成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那笑容凝固在青灰色的臉上,像是知曉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又像是臨終前看到了什么超乎想象的景象。
從咽喉開始,一道筆直如尺的切口貫穿整個軀干,直至下腹。切口邊緣整齊得不可思議,如同用墨線丈量過一般,幾乎看不出任何猶豫或偏差的痕跡。更令人驚異的是,如此深長的傷口竟幾乎沒有血液外滲,只在青石臺上留下幾滴暗褐色的痕跡,仿佛連血液都在畏懼什么,不敢輕易流出。
尸體的雙手自腕部被齊齊切斷,斷口同樣干凈利落,骨骼、肌腱和血管的切面清晰可見,顯示出兇手對人體結構的了如指掌。與之前三具尸體相比,這次的解剖手法明顯更為純熟,每一刀都精準得令人發指,仿佛不是在肢解一具尸體,而是在完成一件精密的藝術品。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與防腐藥草的苦澀氣息,混合成一種令人不安的味道。石臺邊緣凝結的水珠緩緩滑落,滴答聲格外清晰,像是某種不祥的倒計時。
“兇手在進步?!?
謝骨香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她戴上系統新獎勵的橡膠手套——那材質泛著詭異的啞光,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指尖輕輕撥開尸體咽喉處那道筆直的切口。刀痕沿著中線一路向下,如同用墨線丈量過一般精準,剖開的皮肉向兩側微微翻卷,露出下面蒼白的脂肪層與肌肉紋理,幾乎沒有血液滲出,仿佛連血管都在畏懼兇手的刀鋒。
“切口一次比一次精準,幾乎可以稱為藝術?!八吐暤?
顏如玉站在一旁,燭光映照著他緊繃的側臉。他盯著尸體被切斷的雙手——斷面平整得像是被某種精密的器械瞬間切斷,而非人力所為。
“這個趙明德……與十五年前的案子有什么聯系嗎?”謝骨香突然抬頭,目光銳利如刀。
顏如玉的呼吸微微一滯。
“趙明德……”他緩緩開口,嗓音低沉,“先帝駕崩時,他是負責監刑的侍衛統領。十五年前那場行刑,正是他監督執行的。”
他頓了頓,“謝姑娘,你是否也覺得這太過巧合?四起命案,死者都與林案有關。”
“不過,兇手為什么會切去死者的雙手呢,難道是作案升級了!”剛剛那個衙役插嘴道“這兇手太變態了,再這樣放任下去,下次就是雙腳了吧!”
謝骨香陷入沉思,她也想不明白這一點
謝骨香搖搖頭再次仔細檢查斷腕,“兇手在取器官前就先切除了他的雙手,而且...用了某種止血手段,確保他不會因失血過快而死?!?
顏如玉面色驟然陰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佩刀:“兇手在防止我們找到某種證據?!钡肚噬系脑萍y被他擦得發亮
謝骨香聞言猛地抬頭,橡膠手套在尸體傷口處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她的瞳孔微微收縮,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關竅:“你們這里有沒有可以檢查皮膚組織的儀器?”
話音未落,頓時一靜。年輕衙役張大了嘴:“什、什么皮膚組織?什么儀器呀?謝姑娘你在說什么呀,我怎么聽不懂???”他望向顏如玉,卻發現自家大人同樣眉頭緊鎖。
顏如玉上前半步,官靴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謝姑娘可否說得明白些?”他的聲音依舊沉穩,但謝骨香分明看見他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
“就是……”謝骨香急得摘下一只手套,纖細的手指在空中比劃著,“假如我在你身上抓下一塊皮?!?
她突然伸手在顏如玉手背上輕輕一劃,驚得他下意識要抽手,“有一種東西是可以檢驗出這塊皮是屬于你的!就像......就像仵作驗明正身時比對胎記那樣,但是更精確!能看出這塊皮是不是你的?!?
顏如玉搖搖頭“謝姑娘說的這種……儀器,沒有聽說過?!?
“沒有……”謝骨香松了口氣,她就說嘛,九兒那么天真活潑可愛怎么可能是兇手,只是這雙手到底想掩蓋什么呢?
只是在她剛放下心來……檢查死者衣物時,在領口內側發現了一根細如發絲的銀線,在燭光下閃著微光。
“這繡線...”謝骨香想起杜九今早穿的鵝黃襦裙袖口就有類似銀線刺繡。
更令人在意的是死者后腰處的一個微型刻痕——一朵盛開的菊花。菊花中間繡了一個“林”字,謝骨香手指微顫,這圖案與杜九送她的香囊繡樣相似。
「系統提示:菊花為林夫人最愛之花,林家女眷皆以菊為記」
系統的聲音在腦中炸響的剎那,謝骨香眼前一陣發黑。顏如玉敏銳地察覺她的異常,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怎么了?”他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急切,掌心傳來的溫度讓謝骨香稍稍回神。
她死死攥住顏如玉的官服袖口,絲綢面料在掌心皺成一團。雖然系統告訴她了,雖然系統從來沒有出錯過,“大人...”聲音抖得不成調,“可識得這朵菊花?”
顏如玉目光一凜,俯身細看那印記。燭火將他濃密的睫毛投下陰影,掩不住眼中驟起的波瀾。“林家獨有的標識?!彼谅暤?,指尖懸在菊花上方寸許,“林家女子的繡帕上皆有此菊。”
話未說完,兩人同時僵住。杜九送給謝骨香的香囊他也見到過,因為謝骨香整天拿著那個香囊愛不釋手還總是在他面前炫耀,他想看不到都難,可他當時沒有太注意,可現在想起來,那菊花……
這時候杜九端著青瓷湯碗蹦蹦跳跳的跑過來,鵝黃色的裙裾隨著步伐漾開細浪,袖口銀線刺繡的菊花在燭光下忽明忽暗。她將藥碗舉到謝骨香面前,蒸騰的熱氣裹著當歸的苦澀:“漂亮姐姐,我送安神湯啦。”
謝骨香正要接過,卻見杜九的目光越過她肩頭,直直落在青石臺的尸體上。小姑娘杏仁般的眼睛突然睜大,視線黏在尸體齊腕而斷的切口處——那里露出森白的骨茬,像被利斧劈開的竹節。
“哎呀”杜九的嗓音依舊甜脆,嘴角卻微妙地繃緊了一瞬,像有人突然扯動了看不見的絲線,“這死者怎么沒有手呀?”
謝骨香不動聲色地側移半步,用身子擋住尸體的慘狀。她接過藥碗時故意讓滾燙的碗沿碰了碰杜九指尖,小姑娘卻恍若未覺?!澳氵@小花貓,來的是越來越勤了!”她柔聲說,余光瞥見杜九袖口的菊花紋樣
顏如玉突然從陰影處走出,腰牌上的銅鈴叮當作響。杜九立刻屈膝行禮,發間銀簪垂下的流蘇紋絲不動:“顏大人安好。”她仰起臉時,謝骨香突然注意到她頸側有一點朱砂,形狀恰似半朵殘菊。
杜九踮腳張望,雙髻上的鵝黃發帶隨著動作輕晃,“這位大叔的手是被野獸咬掉的嗎?”
“是刀傷?!啊敝x骨香抿了口湯藥,突然皺眉,“嗯?今天的安神湯怎么多了味川芎?”
杜九眼睛彎成月牙:“漂亮姐姐真厲害!師父說您最近氣血不暢,加入川芎效果更佳?!?
“好啦,安神湯,姐姐喝完了,你也趕緊回去吧,尸氣重少沾為妙!”謝骨香把藥碗塞回杜九手里微笑的摸摸杜九的頭,突然低聲道“還有,你的事,姐姐都知道了!”
杜九抱著碗后退兩步:“漂亮姐姐說什么呀?九兒聽不懂呢~”她蹦跳著跑走!
“大人,濟安堂出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