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漂亮姐姐!顏大人!”
謝骨香轉身時,裙擺旋開一抹艷麗的弧度。杜九正俏生生地立在門檻處,晨光為她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杜九雙手捧著的竹籃里,青瓷茶盞隨著她的動作叮當作響,飄出清冽的薄荷香氣。
“九兒?”謝骨香快步上前,不著痕跡地擋住她的視線,“你師父怎么舍得放你出來了?”
杜九踮起腳,發間靛藍的布帶掃過謝骨香的手背:“師父說官爺們連夜查案辛苦...”
“又有人遇害了嗎?”杜九歪著頭,目光越過謝骨香肩頭。她瞳孔中倒映著白布下隆起的輪廓,嘴角卻依然噙著甜笑,“這位大人...是不是也笑著死的呀?”
屋外突然刮進一陣穿堂風,掀開尸體覆面白布的一角。青紫色的笑臉暴露在陽光下,杜九的鼻翼輕輕翕動,像是在嗅聞某種熟悉的氣息。她腰間的小藥囊突然發出細碎的碰撞聲——里面裝著的紫熒蝶粉正與尸體鼻腔殘留的毒物產生共鳴。
謝骨香倏地合攏掌心:“九兒認得這位大人?”
“怎么會呢~”杜九咯咯笑著往后退,木屐踩碎了一地陽光,“我只是...”她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圓圓的,“哎呀,師父說不能亂講死人的事!”
顏如玉擋住她的視線:“杜九,你師父呢?”
“師父去給劉尚書家看病了。”杜九說著,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布包,“漂亮姐姐,這是我做的香囊,送給你!可以安神的。”
謝骨香接過香囊,一股淡淡的藥香撲面而來,莫名讓她感到安心:“謝謝九兒,你真是有心了。”
杜九甜甜一笑,突然壓低聲音:“漂亮姐姐,我聽說這個死掉的周老板,十五年前曾經作偽證害死過人呢...”
謝骨香心頭一震:“你怎么知道?”
杜九眨眨眼:“回春堂的老病人說的呀,他們說周老板當年為了搶林太醫家的綢緞生意,做了假證詞...”
顏如玉聞言立刻走過來:“杜九,你還聽到什么?”
杜九歪著頭想了想:“唔...好像還說下一個會是...啊!”
她突然驚叫一聲,指著尸體的手,“他的手剛才動了一下!”
謝骨香和顏如玉急忙查看,卻發現尸體毫無動靜。
“九兒,你看錯了。”謝骨香安慰道。
杜九拍拍胸口:“嚇死我了...漂亮姐姐,我該回去了,師父該著急了。”她朝兩人揮揮手,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謝骨香望著杜九,若有所思。這個看似天真的女孩,為何總能提供與林太醫案相關的線索?是巧合,還是...
謝骨香再次望向杜九蹦蹦跳跳離去的背影,杜九腰間銅鈴的脆響漸漸融入市井喧囂。她不禁搖頭輕笑——自己真是職業病犯了,九兒不過是個總角之年的小丫頭,放在現代也就是個剛上小學的孩子,能有什么壞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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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的提示打斷了她的思緒。謝骨香看向顏如玉:“大人,三個案子中的線索都跟十五年前林太醫有牽扯,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去調查十五年前林太醫一案的所有涉案人員。”
顏如玉神色復雜:“你說的有道理,只是此案牽涉甚廣,甚至包括...”他頓了頓,“包括我的父親。”
謝骨香正想追問,一個衙役慌慌張張跑進來:“大人!杜仲大夫來了,他在府衙等您,說是有重要的事情稟報大人!”
杜仲,他怎么來了,顏如玉與謝骨香對視一眼,兩人心中同時升起不祥的預感。
大理寺正堂內,青磚地面映著杜仲來回踱步的倒影。見顏如玉和謝骨香跨入門檻,他猛地頓住腳步,靴子在磚石上磨出刺耳的聲響。
“杜大夫前來,有什么事情嗎?”顏如玉示意差役退下,只留下謝骨香在場。
杜仲的雙手不停顫抖,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醫書,書頁間夾著一張折疊的宣紙。他深吸一口氣:“大人,老朽...老朽實在是寢食難安。”
謝骨香接過醫書,翻開夾著的那頁紙,發現是一張精細的血脈圖譜,頂端寫著“林氏醫脈”四個字。圖譜上大部分名字都被朱砂筆劃去,唯有最下方兩個名字被圈了起來——林夏兒、林秋兒。
“這是...?”
杜仲頹然坐下:“十五年前,林墨被指控以藥弒君,滿門抄斬。但很少有人知道,林夫人當時誕下的是一對雙胞胎女兒。”
顏如玉眼神一凜:“雙胞胎?”
“是的。”杜仲聲音嘶啞,“姐姐林夏兒隨父母一同赴死,而妹妹林秋兒...”
他頓了頓,“因被無塵大師算出命格特殊,出生不久就被秘密送到鄉下寄養,連林家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謝骨香仔細查看圖譜:“這么說,林秋兒可能還活著?”
杜仲突然激動起來:“不可能!那孩子體弱多病,不到三歲就夭折了!我親眼看著下葬的!”
顏如玉敏銳地抓住這一點:“杜大夫這到底是什么回事?”
杜仲面色灰白,沉默良久才開口:“因為...因為是我親手安排的。林墨行刑前夜,秘密托付我照顧他這個小女兒。”
杜仲的眼中泛起淚光,“我盡了全力,但那孩子先天不足...最終還是...”
謝骨香觀察著杜仲的表情,總覺得他隱瞞了什么:“杜大夫,這幾起命案的手法極為專業,您認為當世還有誰能做到?”
杜仲猛地抬頭:“姑娘是在懷疑老朽?”他苦笑一聲,“不錯,論外科醫術,京城除我之外確實無人能及。若你們認定兇手是醫者,那我...”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從袖中掏出一塊染血的手帕。
“師父!”杜九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小跑進來,扶住搖搖欲墜的杜仲,“您怎么又咳血了!”
謝骨香注意到杜九換了一身淺綠色衣裙,襯得膚色越發白皙。她手腕上纏著一圈細布,隱約透出血跡。
“九兒,你的手怎么了?”謝骨香問道。
杜九下意識捂住手腕:“啊,這個...不小心劃傷的。”她轉向顏如玉,大眼睛里滿是懇求,“顏大人,我師父病得很重,能不能讓他先回去休息?”
顏如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杜九攙扶著杜仲離開前,回頭對謝骨香甜甜一笑:“漂亮姐姐,別忘了用我送的香囊哦,對睡眠很有幫助的!”
待兩人走后,顏如玉立刻召來小六:“暗中盯住杜仲和那個杜九,特別是杜九的一舉一動。”
謝骨香驚訝地看著他:“大人懷疑杜九?可她只是個小姑娘...”
他指向謝骨香手中的血脈圖譜,“杜九的年齡與林家雙胞胎正好相符。別忘了林墨和杜仲是世交好友!”
“這不可能,如果杜九是林墨臨終前交給杜仲的,那剛剛杜仲又為何告訴我們那件事呢,不論兇手是杜仲還是杜九,這都不合常理呀!”謝骨香深吸一口氣,鎏金步搖的流蘇隨著她略微急促的呼吸輕輕晃動。她攥緊了手中的茶盞,指節微微發白。
“你先冷靜!”顏如玉按住謝骨香顫抖的肩膀
“大人...”她聲音有些發顫,“我只是...九兒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
顏如玉輕嘆一聲,將一塊溫熱的帕子遞給她:“我明白。那孩子天真爛漫,任誰見了都會喜歡。”
他目光掃過桌上攤開的案卷,“但你可曾注意,每次命案現場,都恰好有杜九在?”
謝骨香猛地抬頭,茶盞中的水面蕩起漣漪。她想起每次驗尸前,杜九總會“恰巧”出現,帶著甜甜的笑容和香囊。那些看似隨意的童言稚語,卻總能在案情陷入僵局時,為他們指明方向...
“不,這太荒謬了。”她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個孩子,怎么可能謀劃這一切?更何況...”
她眼前突然浮現——熟悉的童謠聲,杜九蹦蹦跳跳地從廊下經過,手里捧著一束新采的忍冬花。陽光透過花枝,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小丫頭似乎察覺到視線,轉過頭沖著他們甜甜一笑,那笑容純凈得如同初雪。
“或許...”謝骨香輕聲道,“我們該找個時間和杜仲好好聊一聊。”
“顏大人!”一個差役慌張跑來,“城南水渠又發現一具尸體!同樣的面帶微笑,內臟全無!還有……”
“還有什么……”謝骨香著急
“死者少了一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