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前一天,晨霧還未完全散去,蘭嵐赤著腳踩在地毯上,女孩纖細的脊背被禮服勒成了葫蘆。她將額頭貼在雕花琉璃窗上,鼻尖在玻璃上呵出白霧:
“張媽,腰封太緊......”
“小祖宗別亂動!”
年輕的女侍從捏著銀針跪在地上。
庭院外突然傳來汽車的蜂鳴,蘭嵐立刻把整張臉都壓在窗戶上,晨光在她的發間鍍上層金邊。
一百米外的老槐樹上,蘭旭峰正坐在樹干分叉處。他懷里的小狼崽興奮地扒拉著爪子。
“一共來了七輛車。”
少年把狼崽的耳朵捏成尖角,
“車頂有孔雀翎裝飾的,肯定是毛長老一家。”
“全體列隊!”
管家挺直了背。
蘭庭旭率先跨出主廳,禮服上銀線繡制的龍頭圖騰在晨光中泛起波紋。老人特意將白族長老徽章別在左胸,金絲紋腰帶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七輛黑色寬體轎車停靠在青石板鋪就的迎賓道,車門升起時毛國順穿著玄色長袍走下舷梯。
毛健民被仆人抱下車時,胸前金鎖磕在琉璃紐扣上叮當作響。
“蘭老,您親自相迎實在折煞我了。”
毛國順堆起滿臉褶子,枯枝般的手指搭上蘭庭旭的手肘。
他身后三個兒媳提著孔雀藍禮盒,絲絹包裹的棱角滲出淡藍色熒光——那是翡翠城獨有的稀有寶石。
蘭嵐的手指突然扣緊窗框:
“旭峰哥說對了!毛家真的帶了那個小混蛋。”
“啪!”
唐雪凝穿著鎏金木屐闖進房間。繼母穿著銀朱色廣袖禮服,腰間九轉玲瓏佩隨著動作嘩啦作響:
“小壽星應該下樓迎賓,而不是趴在窗戶上當貼紙。”
庭院里突然傳來孩童的驚呼。蘭旭峰放開手中針扎的小灰,隨狼崽子一起從三米高的樹干滑落。他左肩胛骨畸形的部位在粗布衣料下凸起明顯,落地時卻靈巧得像只山貓:
“毛長老安好,您今天的長袍讓晚輩想起了領袖白啟明的風姿。”
毛國順的眼皮劇烈跳動,蘭庭旭的龍頭杖已經重重敲在少年大腿上:
“放肆!還不帶毛公子去看錦鯉池?”
老人轉身時朝管家使了個眼色,兩個侍從立刻上前招呼毛健民往里走去。
“蘭嵐妹妹呢?”
毛健民突然甩開乳母的手,金鎖上的翡翠貔貅撞得叮咚響。他鑲著珍珠的鹿皮靴故意踩過蘭旭峰的皮鞋,仰頭盯著二樓某扇雕花窗:
“祖父說今晚要讓我和妹妹坐主桌......”
二樓窗戶猛地合攏,蘭嵐被唐雪凝拽著胳膊跌坐在梳妝臺前。金絲楠木梳刮過頭皮的力道讓女孩縮起脖子,繼母抓起翡翠發簪:
“毛公子看起來倒是像個未來將軍的模樣。”
鏡子前的女孩露出了一臉的嫌棄。
“于家長老到——”
毛家上下剛安頓好,另一排車隊行駛的震動從地底傳來,蘭庭旭整理綬帶的動作頓住。
六輛墨綠色車隊刺破晨霧。
“這老狐貍。”
唐雪凝貼著窗縫冷笑。她看著五十九歲的于德軍被孫兒攙扶下車,老人深紫色長袍上繡滿暗金色書卷紋,每走一步都像移動的碑林:
“帶著十歲孫子來赴六歲生辰宴,真當別人看不出他那點算計......”
蘭旭峰趁機溜回主樓轉角。他沾著泥的手掌捂住小灰的嘴,狼崽尾巴掃過少年畸形的左肩胛:
“看見沒?于老頭禮單上寫著'古籍百卷',箱子里裝的肯定是......”
“小峰!”
管家突然從月洞門閃出,侍從手里的銀托盤差點撞翻:
“快去換見客的衣裳!你爹小時候留下的云錦袍子......”
少年轉身時踩飛一顆鵝卵石,石子擦過于鴻飛嶄新的緞面鞋。十歲男孩的尖叫刺破清晨:
“爺爺!那個畸形兒弄臟了我的新鞋!”
主庭院陡然寂靜。
“鴻飛!怎么說話的!”
于家兒媳拉過男孩的手。
蘭庭旭龍頭杖上的夜明珠泛起冷光,
“于長老親臨鄙宅,有失遠迎!”
“蘭長老不必多禮,承蒙邀請,不甚榮幸!”
“來...來...來,里面請,里面請!”
蘭庭旭示意管家接待。
“各位貴賓請!”
唐雪凝的鎏金木屐聲從樓梯轉角傳來。
二樓某扇雕花窗悄悄推開半掌寬的縫,女孩攥著裙圍,看著兄長一瘸一拐走向偏院的背影。
正午剛過,7輛黑色轎車碾過林蔭道的落葉。
蘭庭旭拄著龍頭杖站在鎏金門環前,蘭旭峰在老魁樹上屏住呼吸,看著祖父銀白的長須被熱浪掀起漣漪。
“小唐你這路趕得急。”
蘭庭旭用袖口擦了擦金絲眼鏡,
“聽說跨江大橋還在檢修?”
唐建國扯開制服領口:
“可不是,市政廳非要在雨季搞橋梁普查。”
他轉身從車里拽出個紅木匣子,
“給嵐嵐帶的《量子力學童謠繪本》,華婷親自編寫的兒童科學啟蒙教材。”
唐飛突然從父親腋下鉆出來,背上的木劍插在皮鞘里:
“嵐妹妹在哪?”
“飛飛!”
唐雪凝伸手要抓唐飛的胳膊,
“姑姑也不叫,就記得你的嵐妹妹。”
“姑姑好!姑姑青春永駐,姑姑吉祥如意!”
唐飛甩開唐雪凝的手,眼珠子往樓上滋溜著。
“雪凝”
唐長老露出久違的親切笑容,
“自你嫁進林家到現在有幾年沒見了?”
“哥哥,才不到兩年!看你這記性...”
蘭嵐突然從屋里跑了出來:
“小灰把唐爺爺的車頂當磨爪板了!”
趁著眾人抬頭,她拽住唐飛就往回廊跑,
“聽于長老說你爸要送你去軍事學院?”
“還早著呢。”
唐飛停下腳步
“他怎么知道我家的事情?”
“那還用問?”
蘭嵐瞟了唐飛一眼,
“還不是因為他是教育委員會的長老,哪家孩子上學不得問問他?”
主廳里,唐建國打開第二層夾盒:
“這是云城廢墟出土的戰國玉簡,聽說您最近在研究古代教育體系。”
蘭庭旭的龍頭杖突然頓地:
“孩子們都在前院玩。”
暮色染紅琉璃瓦時,華家車隊驚飛了槐樹上的麻雀。華婷還沒下車就搖下車窗:
“老蘭!你們家廚子換人了?我在兩公里外就聞到八寶鴨的味兒。”
“哎呦...華博士讓您舟車勞頓了,”
蘭庭旭迎了上來用手肘接住華長老的手掌。
隊伍末尾的華服男人讓唐雪凝皺起了眉頭:“這家伙怎么來了?”
“夫人...”
男人抬起頭露出留著山羊胡子的臉,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他單手盛過來一個精致的禮盒。
“謝宗賢,你玩什么花招?這看起來可不像是給孩子的禮物。”
“您回房再打開...”
男人給唐雪凝使了個眼色。
回廊陰影里,唐飛把蘭嵐堵在石雕旁:
“你早知道謝宗賢會混進來?”
“小雪三天前就對著西墻嚎。”
蘭嵐把星形吊墜塞進領口,
“我看見這家伙在門口溜達。”
迎接完各大家族的貴賓太陽也悄悄躲進山頭...
“叮——”
蘭庭旭用銀勺輕敲水晶杯,吊燈自動調暗三成亮度:
“感謝諸位在雨季赴宴。”
他龍頭杖尖端指向懸浮投影的白族圖騰,
“今晚略備薄酒為大家洗塵,招待不周,敬請見諒!”
“預備席開席!”
隨著管家的一聲令下,20名傳菜員同時托盤而出。
席間...
“這是陳施琦早期設計的可控核衰變技術的資料。”
謝宗賢突然走過來彎腰為華婷添酒,臉卻湊近了唐雪凝的耳邊。
唐雪凝的叉子突然脫手:
“你怎么弄到的?”
“華長老的特聘數據分析師。”
謝宗賢退后時,袖口擦過唐雪凝手背,U盤順勢滑入她掌心。
蘭嵐突然拽動桌布:
“小雪不見了!”
女孩鉆到桌下,星形吊墜勾住地毯纖維。
華婷的龍頭杖突然插進桌底縫隙:
“這是什么?”
她看見蘭嵐從桌子底下鉆出來的時候手里攥著半張燒焦的圖紙,泛黃邊緣露出“β衰變”字跡。
“生日助興節目。”
謝宗賢突然高喊,同時打翻了酒杯。侍女們慌忙展開備用桌布時,唐雪凝已把U盤塞進唐建國口袋。
蘭庭旭突然擊掌,
“讓孩子們見識下白族戰舞如何?”
吊燈突然驟暗,全息武士從地磚升起。
毛國順突然推開座椅走到于德軍身側:
“聽說委員會要裁撤特殊教育司?您怎么看?”
他俯身耳語時,袖口黑龍刺繡擦過主位餐巾。
“親家對教育事業也有興趣?”
于德軍放下手里的酒杯。
“我外甥在那個部門,就是上次...”
毛國順話沒說完。
“嘩啦!”
次桌突然翻倒果汁,于鴻飛指著蘭旭峰尖叫:
“怪物把湯灑我身上了!”
少年攥緊餐巾,高肩胛癥讓他的左肩像折翼的鳥:
“是小灰......”
“道歉!”
唐飛猛然揪住于鴻飛衣領,牛皮靴碾上對方腳背,
“否則我讓你嘗嘗門牙被打碎的滋味。”
主桌的于德軍突然拍案:
“飛飛!這就是唐家的家教?”
“孩子鬧著玩呢。”
唐建國笑著起身,走到次桌按住兒子肩膀,
“健民啊,特殊兒童需要特殊關懷。”
華婷突然用杖尖敲擊地面:
“說點正事,黃族近期在黑市大量收購的AI模塊......”
蘭庭旭切割牛排的銀刀停頓半秒:
“黃族?他們被黑豹打怕了,現在打起AI的注意來了?”
“我聽說黃族近期跟黑族走的很近...”
謝宗賢突然插話。
“你的消息確切嗎?”
毛國順射出毒蛇般的目光。
“這件事不能掉以輕心,必須盡快找出幕后的陰謀。”
華婷的聲音把謝宗賢嚇退回陰影里。
于德軍切著鵝肝,刀鋒在盤面刮出刺響。他忽然轉頭對次桌提高嗓音:
“飛飛,聽說你跳級學完了《量子力學基礎》?”
唐飛剛要起身,被蘭旭峰扯住衣角:
“你衣服第三顆扣子松了。”他低聲提醒,左手不自然地護著左肩。
“承蒙于爺爺關照,小輩只是粗略的看了幾遍,若能得到您的指點一定會收益匪淺。”
唐飛話語間用單手扣上了松掉的第三顆扣子。
“說到這,蘭嵐馬上就要上初級學校了,我們應該給予最誠摯的祝福和最特別的禮物。”
毛國順突然起身舉杯,
“為我們的小公主干杯!”
毛國順用手推了推毛健民。
毛健民捧起翡翠禮盒在眾人的歡呼中跑到蘭嵐跟前。
“這是R星最稀有的熒光翡翠,它有個閃亮的名字——綠龍吟。”
面對如此隆重的獻禮,蘭嵐眼睛只盯著前方發呆,直到唐雪凝的手從后面擰住女孩手肘的皮膚,她才禮貌地昂首屈膝,雙手接過禮盒。
“孩子們該休息了。”
蘭庭旭給管家使了個眼色。
唐雪凝捧著大肚子提前回了房間,寬衣時摸到了口袋中的硬物,她方才想起謝宗賢進來時在庭院塞給她的禮盒。
她招手示意女仆們退下,鑲嵌八顆紫水晶的羊皮禮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