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要我說,辦事最靠譜的還得是老男人,嘴上的毛比頭發都長。]
[你就是在說廢話,他們一個是謝頂,一個是光頭,怎么著胡子都比頭發長啊!]
侯千鳥給彪子打了個電話,“現在還掄得動鋼管和板磚嗎?”
聽到這句話的彪子立馬坐直了,他的眼神兇狠戾烈,頭頂的青龍怒氣威嚴,仿佛又成了十幾年前那個威震四海的惡徒,“打誰?”
“不是打人,”侯千鳥笑了笑,“只是需要你叫一些兄弟幫我一個小忙。”
和彪子交代好細節后,他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那是個陌生的號碼,電話那邊傳出老男人的聲音,“您好,我是朝海酒店專屬司機,請問您是要來酒店下榻嗎?”
侯千鳥沒想到他工作的時候還挺一本正經的,“是我,趙叔。”
電話中傳來抽氣的聲音,“你終于要來了嗎?”
“恩,所以上午十點整,我希望有一輛車能來接我。”
“沒問題,我會準時到達!”趙叔像是聽到命令的士兵。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我帶一件東西……”
交代完一切后,侯千鳥掛斷電話,走向冰箱拿出那條星鰻,雖然已經過去三四天了,但還是保存得很好,沒有腐爛的跡象。
他在水中放入鹽粒,把鰻魚放進去泡一會兒,去除掉它身上的黏液,然后開始開膛破肚。去掉魚頭,魚身從中間一分為二放入醬汁中浸泡,然后入烤箱,小火半小時,取出再放入醬汁中浸泡,轉中火烤半小時,取出繼續醬汁浸泡,最后大火烘烤十分鐘。
接下來是配菜,西蘭花切小朵,胡蘿卜去皮切片,把水燒開滴入幾滴香油,撒少許鹽,放入西蘭花和胡蘿卜片焯熟,然后撈出備用。
最后是侯氏特制鰻魚汁,濃稠鮮香,用小火煮熱,味道更加迷人。
他拿出一個木質保溫飯盒,放入一半備好的熱米飯,然后加入一片鰻魚,淋上美味的鰻魚汁,然后接著盛米飯,差不多的時候放入第二片鰻魚,再淋上鰻魚汁,然后把西蘭花和胡蘿卜片小心地擺盤,最后撒上芝麻和海苔碎,以及細細的蔥絲。
鰻魚飯終于做好了,他蓋上蓋子保溫。此時正好是上午九點五十。他檢查了一下煤氣開關,空調開關,確認無誤后鎖好門,提著鰻魚飯出發了。
侯千鳥剛走出弄巷,曲線優雅的車輛滑行到他身邊停下。
“趙叔你咋把邁巴赫都開來了?”侯千鳥敲敲窗戶。
“你可是要去見公主的大人物,怎么能坐普通的商務車?”趙叔一本正經。
“東西帶了嗎?”侯千鳥小心地問,像是民國接頭的特務。
“帶了帶了!”趙叔拿起一個袋子拆開給他看,里面是侯千鳥讓他弄來的衣服。
他鉆進車里換好衣服,再戴上遮陽帽,這樣他低下頭,就沒有人能看清楚他的臉。“為什么不給我弄套餓了么的衣服,美團這黃色衣服太顯眼了。”
“你不是要去搞黃色嗎?我想著美團的更應景一點。”趙叔又開始淫賤起來。
“我搞你妹的黃色啊?我是去見小公主的啊大叔。”
“見了之后不就是搞黃色嗎?”趙叔疑惑地看著他。
侯千鳥懶得再跟他討論這個問題了,“快出發吧,咱們可是行動的第一步,別落在他們后邊了。”
“系好安全帶!包在叔身上!”趙叔狠狠地踩下油門,短短7秒鐘不到,車速已經破百。巨大的推力把侯千鳥壓在靠背上,這就是所謂的“推背感”嗎?侯千鳥在心里吐槽著,這個禿頂的猥瑣老男人此時正一手隨意地握著方向盤,一手夾著一根煙,目光懶散,仿佛是開了一輩子賽車的退役選手那樣從容。
“趙叔,你在城區里開這么快真的沒問題嗎?”侯千鳥有點擔心他的安全。
“快?這根本不叫快!”趙叔又是一腳油門,邁巴赫以120碼的速度在大街小巷中馳騁。
“可是趙叔,后面有輛警車在追著咱們呢。”侯千鳥提醒他。
“什么?你怎么不早說?”趙叔氣得不行,他又是一腳油門,車速更快了。
“趙叔你想要坐牢嗎?”侯千鳥懷疑他抽風了。
“沒人想坐牢,但是有時候即便可能會坐牢,還是得去做。”趙叔通過后視鏡看著他,“你現在要去見那個能給你帶來一輩子幸福的女人,叔沒本事開直升機來接你,只能開著破邁巴赫,再不跑快點,你的幸福飛走了怎么辦?”
侯千鳥想說叔你已經很有本事了,現在追著我們的警車已經有兩輛了。而且邁巴赫不僅不破,還是最好的車之一,可他最終說出口的話是,“謝謝你,趙叔!”
不愧是老司機,趙叔對朝海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后面的兩輛警車始終被甩在很遠。
終于到酒店了,趙叔停下車,侯千鳥趕緊離開了。
兩輛警車這時候才追了上來,警燈閃爍,警笛長鳴。趙叔靠在邁巴赫上抽煙,也不跑,靜靜地讓警察給他戴上手銬。侯千鳥回頭看他的時候,他已經快被押進警車里了。像是心有靈犀那樣他也回頭看到了侯千鳥,那個禿頂的老男人拼命地朝他大喊著:“快跑!快跑啊!小千,一定要追上你的幸福啊……”警察強硬地把這個不太配合的危險駕駛的犯人塞進警車。
我跑啥啊?開快車的是你啊趙叔!搞得像是在拍生離死別的電視劇,而且看節奏趙叔你馬上就會嗝屁然后殺青[1]啊!再說我要是跑的話,酒店的保安一定會把我抓起來吧?
可他還是很感動,因為那個老男人豁出去了。他開著接貴賓才用的價值七百多萬的邁巴赫,車上還插著小紅旗,他在城區里踩著120碼的高速,后面追著兩輛警車,他一點都不怕把駕照弄丟,蹲監獄或者失去這份謀生的工作,他還給他準備了作戰的衣服,告訴他找到小百合的方法……他把老命都豁出去了,想要成就一段不屬于他的愛情。
“我一定會去警局保釋你的,趙叔!”侯千鳥默默地握緊拳頭。
侯千鳥坐在陰涼處耐心地等待著,不到十分鐘,一輛輛面包車飛速駛入朝海大酒店門前的廣場上,尖銳的剎車聲快要刺破耳膜。一個又一個手持鋼管,嘴叼香煙,流里流氣,五顏六色頭發的混混走下車。
首居前列的彪子抽著一根粗大的高希霸,西裝革履,緩步而行。他隨手摸了摸頭上那條驕逸霸氣的青龍,黑幫大佬的氣勢不過如此!從退隱多年的彪子叼上高希霸開始,朝海的天色突然暗了幾分。
彪子四處張望著,像是在找人,侯千鳥摸出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別找了,我已經到了,你可以動手了!”
彪子掛斷電話,猛吸一口雪茄,“猴哥是什么樣的人我想不用我再說,今天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誰要是出了紕漏,以后就不用在朝海混了,明白了嗎?”
“明白!”五十多根鋼管在地上敲得當當響。
“很好,破冰行動第二步——鎮龍,開始!”他大手一揮,浩浩蕩蕩的人流和他一起涌入酒店。
第一天在酒店前臺的上班的女接待蘇果果被嚇到了,因為她看見一群人拿著鋼管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他們這是要砸了酒店?剛來上班的蘇果果沒有見過部長組長和領導班子那些男人的手腕,所以她的第一想法就是報警!
還沒等她的手摸到電話,為首的男人就用藏在手腕中的折刀斬斷了電話線,“今天就沒必要驚動警察了,小姑娘也不要害怕,我們不是來鬧事的。”
“那你們……是來開房的嗎?”蘇果果戰戰兢兢地問。
彪子摸摸大腦門心說你這小姑娘看著挺機靈,怎么腦子不會轉呢?我來開什么房?我帶著一群男人來開房?我們在房間里打拳擊賽嗎?為了不嚇到小姑娘,彪子還是善意地笑笑,“我們是來找人的。”
“我們酒店……應該沒有你們要找的人……”蘇果果更害怕了,不知道是哪位倒霉的客人惹到這些黑幫了,他們找上門來報仇了!
“有的,就在你們酒店,我們要找的是——你們酒店的男人。”彪子盯著小姑娘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蘇果果終于明白了他們的目的,她害羞得臉色通紅,憋了半天她終于說話了,“我們是……是正規酒店,沒有……那種服務!”
彪子剛想順著她的話說“你怎么知道你們酒店是正規的呢?”可他忽然意識到不對,正規酒店,那種服務,找男人!敢情小姑娘是以為他們今天是來嫖的啊,還他娘的是要嫖男人!彪子看看自己,又扭頭看看后邊的弟兄們,這是一群熱血沸騰重情重義的真男人啊!怎么會被人當成了基佬!他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柜臺上,蘇果果嚇得叫了一聲。
彪子強忍住怒火,小千跟他交代過了,今天絕對不能打架,也不能砸東西。他又換上一副笑臉,“我說的男人,是你們酒店的管理層人員,董事長,各個部長組長之類的人,我聽說有三四十個,是不是?”
蘇果果害怕地點點頭。
“打個電話就說有人找他們。”彪子笑著說。
“電話線……斷了……”蘇果果委屈地說。
彪子這才想起來他一進門就給人家電話線挑斷了。沉默在水天之間,彪子還有五十多號兄弟站在前臺和蘇果果默默相望,蘇果果都快哭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請問各位客人有什么事嗎?”
彪子轉過頭看著他,同樣的西裝革履,滿身肌肉,他叼上一根煙,“你誰啊?”
“我是朝海酒店的前廳部部長,姓小,名字叫青泉。”男人鞠了一躬。
“只有你一個人出來接待我嗎?別的部門負責人都不在?”彪子居高臨下地瞥著他。
“酒店的領導層幾乎都在,只是不知道客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問客人的尊名是?”
“算不上尊名,不過道上混的都叫我‘彪子’,現在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彪子慵懶地抽著煙。
小青泉一臉懵圈,他媽的彪子到底是誰啊?我真的不知道啊!但他還是笑著抬起頭,“您的名字如雷貫耳,不知道彪哥您今天來是為了?”
“去準備間大點的屋子,把有用的人都叫過來。和我談話,你還不夠資格。”彪子轉身把煙頭捻滅在前臺的煙灰缸里。
“我明白了,請隨我來。”小青泉笑著在前面帶路,他悄悄打開對講機小聲說,“有空的人都來一下3號會客廳,事情有點不簡單。”
這是一間和侯千鳥落座的那間差不多一樣大的會客廳,只是更加金碧輝煌,缺少了那種典雅的氣質。
彪子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中間抽煙,五十多個弟兄坐在他兩邊。他們的對面坐著三十幾號西裝革履的壯漢,小百合的哥哥們。
沒有人說話,只有彪子一個人的吞云吐霧聲。他的氣質介乎黑幫大佬和二逼青年之間,小百合的哥哥們看不透他。他們互相看看臉色,終于派出了一個代表,“今天朝海酒店能夠迎來彪哥和各位兄弟的蒞臨,我們這些酒店的負責人都深感榮幸。但是恕我們愚昧,還是不知道彪哥前來的目的?”
“年輕人,說話之前先報上你的名字和職務。”彪子用夾著煙的手指著他。
“我姓小,名字叫則傾,目前暫居董事長秘書一職,幫忙處理一些公務。”小則傾回答道。
“則傾不是個好詞啊。則傾則傾,是在說馬上就要傾覆,但是前面加上一個‘小’字,卻成了神來之筆。小小的扁舟在風雨中馬上就會傾覆,仿佛時刻在鞭策你要變得更加強大。我想朝海酒店能有今天的發展,一定有你的功勞!”彪子開始鼓掌,“你爹媽是文化人啊,會取名字!”
彪子的五十多號兄弟也開始一起鼓掌,啪啪啪的掌聲絡繹不絕,小則傾尷尬地笑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520號房間!”彪子突然身體前傾,雙手扶住桌沿,他的肩頭肌肉絞索,如同前撲獵食的棕熊。
“是彪哥在520房間住過,但是對我們的服務不滿意是嗎?”小則傾松了一口氣,這些地痞原來是來要賠償的。
“不是!”彪子重新靠進沙發里,他的表情隱藏在朦朧的煙霧里看不清。
小則傾拼命地思考著,是他手下的一個弟兄在520房住過?他的情人或者老婆在520房給他戴了綠帽?還是說他想預訂或者包下酒店的520號房間作為自己的專用房間?
“我從沒在520房住過。”彪子淡淡地說。
“您完全可以提前給我們打招呼,520房可以永遠為您準備。”小則傾笑著說,想不到這個光頭還挺羅曼蒂克[2],喜歡520這種號碼的房間。
“但是我又經常在520房住。”彪子又說。
我頂你奶奶個肺!你記性不好就去醫院看看,住沒住過你都不知道!小則傾心里罵娘,臉上卻是友善的笑容,“我不太懂彪哥的意思。”
彪子猛吸一口雪茄,吐出濃重的青煙,“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我都快要記不清了。我只記得燈光下,女孩的肌膚美好如錦緞,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溺。那時候還沒有朝海酒店,有的只是朝海賓館,只有6層樓,還沒現在的一半高。520房是我們最愛的房間,因為那間房的床比較小,我們只能緊緊地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像是兩只在雷雨中無家可歸的鳥兒。可后來我的鳥兒拋下我飛走了,我再也沒住過520房間,因為我感覺那里冷得像是冰窖!”彪子抹抹眼淚,他的弟兄們都在抽鼻子。
冰你妹的窖,房間沒空調嗎,讓你熱中暑都行!感情這個老色批今天是來懷舊的!你可省省吧,你那頭頂頭發都沒了,锃光瓦亮的,還要想小姑娘!可是小則傾不能站起來說他,對面的一群人都沉浸在感傷之中,有的還拿出了紙巾。酒店不安慰難過的客人反而惡語相向,傳出去會給酒店帶來極大的損失,甚至有可能成為兩派人大打出手的導火索。他和哥哥們互相看著臉色,沒有人知道怎么接話。
懂事的彪子好像也注意到了氣氛的沉悶,他一抹眼淚,大手一揮,“不過現在,我再也不用去520房間了!因為我娶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他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反復地思索著,良久之后,他終于開口,“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周圍全是沖天的火光,到處都是敵人,我握刀的手已經麻木了,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我的刀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最好的兄弟小智狠狠地從背后給了我一刀,就插在我的后腰上。我們曾是那么親密的兄弟啊,我們已經統治了整個北武街道,下一步就是吞并南武,只要有了這兩條街,整個朝海還有誰敢看不起我們?在這種時候遭到背叛,我已經心灰意冷了。我扔下手里的刀,緩慢地向前爬著,我想要找到一個姑娘,在她柔軟的懷中死去。”
兄弟們都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中,小百合的哥哥們則是一臉冷漠,他們沒混過黑道,也不知道彪子說的是真是假。
“但是我沒有找到,可能是老天爺看我可憐,就讓姑娘找到了我。我醒來時已經是半個月后了,我的床邊坐著那個姑娘,是她在一直悉心照料著我。我第一眼就愛上了她,她也愛上了我。后來我們結了婚,現在我能在鍵盤上用膝蓋打出‘老婆我愛你’五個字!”彪子裝模作樣地甩了一下頭發,之所以說裝模作樣因為他沒有一根頭發。
兄弟們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此時小百合的兩位哥哥收到了對講機的傳話,起身致歉說要去處理一些事情。彪子擺擺手,“去吧,認真工作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小則傾默默地想著彪子的話,勉強算是一個故事,但有很多夸大的成分。周圍都是火不太可能,朝海沒有木頭做的房子,海上也不會著火;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更不可能,你殺一個人就可以槍斃了,不會現在還能坐在這里吹牛逼;半個月后醒來,聽著也有些不太實際;北武街和南武街他倒是聽過,的確有不少混混喜歡在那打架;至于最后的膝蓋打字……說得那么驕傲,這不是老妻管嚴的固有本領嗎?
他突然想到彪子說的那個背叛他的兄弟小智,一切的詭異終于連起來了:小智是明智光秀,南武和北武就是大阪和京都,那條到處是火的街是本能寺,而主人公彪子則是日本的最強大名織田信長!歷史上織田信長到底死沒死也是一個謎,他也不是沒有可能被一個花姑娘救了。彪子根本沒有在說實話,他講的是現代版的新編朝海“本能寺之變”!從都到尾他們都被耍了!
十三哥打開門溜走了。
小則傾噌地一下站起來,他瞪著彪子,“彪哥說了這么久,都是一些感人肺腑的故事,但我們還是不明白,您今天帶著這么多兄弟來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明白?”彪子把煙頭重重地扔在桌子上,“那現在我就讓你明白!”他隨手拉起坐在他旁邊的一名弟兄,“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小則傾尷尬地搖搖頭。
“不知道就對了!因為——我也不知道!”彪子大力地拍拍那名兄弟的后背,“你給他們說說,你是誰?”
“我是‘偏刃’,人送外號‘朝海第一刀’。因為我的刀刃總是偏著的,偏向一切敵人!今天是第一次跟著彪哥做事,太激動了,出門忘了帶刀,現在的武器是40mm鋼管,一樣能敲碎敵人的腦袋!”偏刃揮動了幾下鋼管,帶出呼呼的風聲。
彪子又隨手拎起一個黃毛,正是那個被侯千鳥坑了一下午的黃毛,“這個我認識,以前就跟著我,他的長處是打游戲,網吧里人們見到他就叫他‘God’,因為他會把對手打得直呼‘Oh my God’!他是朝海第一上單,玩上單的都是真男人,那是血與火的碰撞!”
“這個人就更厲害了,他一點都不怕疼!”彪子重新拎起一個呆瓜,piapia兩耳光上去,“你們看,他的臉都不紅!兩派人打架,把他放到前排抗傷害,對面的人打累死,他都不吭一聲!這還怎么打?沒得打!”
“這個別看他長得瘦,特別能吃,跑的還快!你出去吃霸王餐帶上他,老板娘都要改嫁!你們有不對付的飯店嗎?有的話就給他打電話,他還會化妝,一年365天不重樣,直接把那家店吃垮!”
“這個是個練家子!”彪子拎起一個光頭,“少林寺出來的,少林寺知道嗎?天下武功出少林啊!來,給他們狠一個!”光頭走上前去,一頭磕在鋼化玻璃做的桌子上,硬生生磕掉了桌角!然后他暈倒在沙發上,給小則傾嚇了一跳。彪子上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你奶奶的,這不是給老子臉上抹黑嗎!”他轉頭朝小百合的哥哥們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個不算,不算啊。”
他又重新拎起一個弟兄,“這個簡直不能用人話形容……”
……
就在彪子即將介紹他的第23號小兄弟的時候,小則傾終于受不了了。他站起來打斷他,“我們已經知道彪哥的弟兄們都是天賦異稟了,彪哥的時間金貴,不用浪費在給我們介紹弟兄上,還請彪哥有話直說。”
“哈哈哈,小則傾你是個明白人,哥哥我喜歡!”彪哥伸出大拇指,他又點了一根煙,面帶自豪地問,“我這些弟兄怎么樣?”
“彪哥的弟兄們都身懷絕技,如同梁山好漢。”小則傾瞎說一通。
“是嗎?原來在外人眼里,我的弟兄們是這樣的。能得到朝海酒店秘書長這樣的評價,弟兄們也算不枉此行。”彪子低下頭抱拳感謝著。
其實我是瞎說的,我覺得你的弟兄們和你一樣都是二百五,小則傾在心里默默地說。
“但是——”彪子猛地抬頭,他的眼眶紅得發紫,巨大的悲憤與不甘在他眼睛中閃爍,“我想請教則傾兄弟一個問題,梁山上的好漢們,后來都怎么樣了?”
“這個……戰死,入獄,自盡或者招安。”小則傾也讀過《水滸傳》。
“則傾兄弟喜歡這種結局嗎?”彪子接著追問。
“應該……不喜歡吧。”本來志趣相投的一群人,最終死的死,散的散,有的甚至還投降了,小則傾默默地想著。
“我——更不喜歡!”彪子上前大力地握住小則傾的雙手,眼神真摯而激動,像是千年之后樹都老了,梁山的好漢們重逢在朝海。他松開小則傾,轉身走到窗戶邊去,看著翻涌的東海,伸開雙臂,像是要擁抱什么,“朝海是個好地方啊,朝海也是個出英雄的地方!據我所知朝海的小氏一族,自古就是皇室的御用漁夫,一葉輕舟,一桿投槍,一條繩索,巨鯨也能捕回來,甚至還因此得到了朝廷賞賜的官職!”
你確定說的我們家歷史是真的嗎?我自己都沒聽過啊,你到底是從哪里知道的啊?小則傾無語了。
“但是我覺得,今天的小氏一族更是英雄!”彪子又面向他們熱烈鼓掌,帶著五十多個弟兄們一起,“十年時間,一座酒店拔地而起,從沒有到應有盡有,從嗤笑到享譽海外,從吃不起飯到只吃大閘蟹,從穿不起衣到人手阿瑪尼,從光腳板到大奔馳……其中的辛酸,作為外人的我都不禁流淚,那真正的辛苦,又怎么是我能夠想象的?鼓掌!為英雄的小氏!為小氏的英雄!”
熱烈的掌聲此起彼伏連續不斷,小百合的哥哥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辦。這個外號叫彪子的男人,他的每一句話哥哥們都能聽懂,但是把他的前言后語放在一起,哥哥們就完全不懂了。他從進這間會客廳開始,所說的話按照順序大概是:
1.夸小則傾的名字;
2.他曾在朝海賓館的520房間里和女人鬼混;
3.他被兄弟背叛,然后娶到了一個常年讓他跪鍵盤的女人;
4.連續且不重復地介紹了22名他帶來的弟兄;
5.談論《水滸傳》并與小則傾英雄惜英雄;
6.用他們也沒聽過的歷史夸古代的小氏祖先;
7.用他們也沒經歷過的遭遇夸現在的小氏一族。
一共七段話,每一段哥哥們都懂,但是串在一起卻讓人覺得很頭疼。
單看1、5,哥哥們推測他可能對小則傾有好感;
單看2、3,他是在講自己的過去,可是說不通,因為從4開始他又在介紹他的二百五兄弟;
單看6、7,他很喜歡小氏一族,古代和現在的都喜歡,可也說不通,因為那些話是他瞎編的,哥哥們自己都不知道。
他們祖上不是皇室的御用漁夫,也沒聽說哪個先祖捕到過鯨魚,小時候沒有吃不起飯或者穿不起衣,現在也沒有把大閘蟹當飯吃,更沒人穿過阿瑪尼,至于奔馳車,車庫里也沒有。
到底是他的邏輯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說他就是個滿嘴胡言的騙子?哥哥們互相看看,小則傾也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彪子把他也給整迷了。
像是故意要給他們足夠長的思考時間,過了很久,彪子拍拍手,示意眾人看著他,“我剛才說的話,想必諸位兄弟都明白了!”
明白你妹啊!每個哥哥都不明白好吧!哥哥們心里苦,但是哥哥們不會說。一個二百五說了一堆話,然后問“你明白了吧”,你會說“我不明白”嗎?你當然不會說,說了不就證明你比二百五還要二百五嗎!
彪子滿意地點點頭,旋即他又長嘆了一口氣,“小氏的英雄們起家尚且如此困頓,那我這些遠不及梁山好漢的弟兄們,又是何等的艱辛啊!”
你那弟兄都是二百五啊,肯定很艱辛啊!小則傾覺得已經快要把這句話說出來了,他捂住嘴咽下去這句話,面帶笑容,“所以您的意思是?”
“請朝海酒店給他們一個機會!”彪子深深地鞠躬,五十多號小弟也一起鞠躬。
“所以您今天……是來應聘的?”小則傾懵了。
“不。不是我,是我的弟兄們。”彪子直起身,他和他的弟兄們大力的擁抱,“我已經老啦,老人是不需要機會的,我只需要待在家里,每天和那個黃臉婆一起看看海喝喝茶,哈哈哈哈哈……”他的弟兄們眼含熱淚,有的還抱著他失聲痛哭,像是馬上就要離開父親去上幼兒園的低齡兒童……
事態朝著無法控制的方向飛速發展,朝海酒店面臨著史上最大的危機!小則傾突然站了起來,他大力地握住彪子的手,“彪哥,雖然這么說好像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我們酒店最近并沒有發布過招聘信息,您可能是被誰騙了!”
哥哥們一致投來贊許的目光。
“欸,此言差矣啊,則傾兄弟,經過剛才的談話我們早就親如一家,有沒有招聘信息根本無所謂,我這些弟兄,個個都是臥龍鳳雛,隨便往酒店一丟,就是個大堂經理啊!”彪子反過來抱住他。
親娘啊!你這個老二百五帶著一群小二百五來,還要當經理吶!你干脆當董事長算了,我們兄弟三十三個跪那給你舔皮鞋好不好!小則傾推開他,“彪哥,我們酒店可能并沒有充足的預算招募你這么多弟兄。”
“他們很好養活的,一天兩包煙就行啦!”彪子又抱住他。
小則傾又推開他,“不是啊,彪哥,真的不行啊!”
彪子好像真的生氣了,他推開小則傾,解開西服的扣子,雙手叉著腰,“年入過億的朝海酒店,卻連兩包煙都不舍得!大家都是靠著媽祖的庇佑長大的,一起吃東海里的魚,一衣帶水的同胞,小氏的英雄們發達了,就看不起我們這些尚在山腳的泥腿子了嗎?”
“不是啊,彪哥!”小則傾覺得頭都大了,彪子把這么大的帽子往他頭上扣,直接把朝海酒店上升到朝海人民的對立面了,這要是傳出去再被有心人利用,酒店還怎么在朝海立足啊!“朝海酒店的發展離不開朝海同胞們的支持,近年來有所盈利的酒店也在朝海的公共基礎建設上出了不少力,酒店每星期都有公益日,免費為老人和留守兒童提供早晚餐,資助了上百名因貧困輟學的兒童,我們修建了兩個養老院和一所小學,我們也在期末考試的時候給成績優秀的學生發獎學金啊!彪哥你不要亂說啊,我們酒店時刻都記著自己的衣食父母啊!”
“亂說?哼!”彪子伸手指指他的弟兄們,“那你跟我說說,我這五十多號弟兄是在公益日吃了不要錢的飯,被資助上了學,住了你們的養老院,還是期末領到了獎學金?你說!”
小則傾整個人都傻掉了。你那弟兄都有手有腳的,就是腦子有問題,也要來免費吃飯?而且他們這年紀哪個小學也不收了啊;還有那敬老院是給老人住的啊,你那兄弟一個個還是愣頭青呢;最無語的是他們又不上學更不考試,為什么也要我們給發獎學金啊……
每個哥哥都不敢亂說話,彪子的這“一拳”帶有大義的名分,任何小事一旦和大義有了牽連,那就會變成一件大事,很大很大的事。你們酒店說在回饋人民,我的弟兄也是人民的一員卻沒有收到回饋,那你們就是沒有回饋人民。很無賴的說法,但是無法反駁,只能說明酒店的回饋還不到位,沒有涵蓋所有階層與年齡。
兩幫人都沉默著,彪子他們是看戲的一方,小百合的哥哥們是想要出戲的一方。氣氛焦灼到了極點,就在這時所有的對講機在同一時刻響起,那是十三哥的聲音,他說的是——“小阿泰!”小百合的所有哥哥們同時站起,目露兇光。
小是小則傾得小,哥哥們都姓小,那么阿泰又是誰呢?彪子不知道,他的五十多號弟兄也不知道,但是小百合的哥哥們都知道,所謂的“阿泰”是十二哥的乳名。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還喊乳名未免有些幼稚,除了某些特殊時刻,比如酒店有情況的時候。酒店一共十三層,前十三位哥哥的乳名,每一個代表一個樓層,小阿泰就是十二樓。十三哥是在告訴他們,有緊急的情況在十二樓發生了或者將要發生,他們必須馬上趕過去。
一切都明白了,眼前的二百五,他的真正目的,是把所有人拖在這里,而他的同伙,已經到了十二樓!
彪子慢悠悠地點燃一根煙,“沒什么好說的了,去把門堵上,一個都不準放出去,拿起你們的家伙,不要出人命!”
兩幫早就互相看不順眼的人,終于扭打在了一起。
[1]殺青:在影視業中是指電影的拍攝階段已經完成,然后準備進入后期的制作階段,對于演員來說也是他們的工作已經完成,此后本劇(片)將不再會有這位演員的戲份。
[2]羅曼蒂克:英文romantic的音譯,意為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