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霧還未散盡時，林淵已經背著老藤箱走到了村口。箱底壓著三樣東西：父親七年前寄回的牛皮信封、半塊雕著龍紋的銅牌、還有裹在油紙包里早已發霉的千層底布鞋。

“武館早就被推土機鏟平咯。“信紙上歪斜的字跡被晨露洇開，落款處“林震南“三個字像是用刀尖刻出來的。林淵摸了摸磨破的肩帶，青石板路上回蕩著布鞋拍打露水的聲響。

長途汽車在盤山公路拋錨時，林淵正盯著車窗上的雨痕發呆。前排穿西裝的中年男人突然捂住心口，指縫間滲出的血漬染紅了阿瑪尼袖扣。

“小兄弟...“男人顫抖著將翡翠扳指塞進他手心，“把這個交給東海市沈...“話未說完便昏死過去，后腰處的匕首閃著幽藍的光。

林淵瞳孔驟縮。這手法他太熟悉了——三指寬的柳葉刃，斜向上四十五度刺入腎臟，正是父親筆記里記載的“青龍探海“。他扯開男人襯衫，果然在鎖骨處看到半枚朱雀紋身，與銅牌上的龍紋嚴絲合縫。

救護車鳴笛聲由遠及近時，林淵已經用銀針封住男人七處大穴。老藤箱夾層里的針囊還是去年給張寡婦接生時，村長送的湘繡錦囊。當針尖觸到膻中穴時，他感覺丹田涌起熱流，仿佛有只小老鼠在經脈里亂竄。

“你會祝由術？“抬擔架的醫生盯著男人腰間的銀針排列，忽然壓低聲音：“到了東海市，去老城隍廟找陳記藥鋪。“

瀝青路在暴雨中蒸騰起白霧，林淵攥著染血的翡翠扳指走進東海市時，霓虹燈正逐次亮起。公交站牌上“林氏財團舊城改造項目“的廣告被撕去大半，殘破的圖紙上還能看見武館舊址的位置。

陳記藥鋪的銅鈴響了十二聲，柜臺后的獨眼老人正在研磨犀角。當林淵掏出半塊銅牌時，藥杵突然深深嵌入紫檀柜臺。

“林震南的兒子？“老人獨眼里泛起血絲，殘缺的右手小指微微抽搐，“你爹答應過這輩子不讓你碰古武界。“

深夜的閣樓彌漫著艾草味，老人將八寶粥推到他面前時，瓷碗突然裂成七瓣。林淵本能地后撤半步，右手在桌面按出半寸深的掌印。閣樓吊燈劇烈搖晃，墻皮簌簌落在泛黃的《東海日報》上——頭條正是三年前武館火災的報道。

“八極拳的震腳。“老人盯著裂紋呈八卦狀擴散的地磚，“明天去東海大學報道，圖書館地下三層有個快遞站。“

晨霧中的大學城宛如鋼鐵森林，林淵在教務處窗口遞上檔案時，教導主任的鋼筆突然頓住：“貧困生補助被駁回了，有人舉報你父親參與黑社會活動。“

蟬鳴聲突然變得刺耳，林淵看見主任西裝內袋露出的半截金鏈——鏈墜是缺了中指的青龍紋章。丹田處的熱流再次翻涌，他按住檔案袋的手掌在實木桌面上留下五道凹痕。

“這是二十萬。“穿月白旗袍的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青玉鐲磕在大理石臺面發出清響。林淵聞到她身上混著沉香的硝煙味，抬眼時正對上她鎖骨處完整的朱雀紋身。

“沈清璃，機械工程系。“女人將黑卡插進主任掌心，轉身時旗袍開衩處閃過冷光，“你救的是我三叔，這錢算沈家付的診金。“

林淵抱著鋪蓋走向宿舍時，夕陽正把圖書館玻璃幕墻染成血色。地下三層的快遞站卷簾門半掩，染血的《天罡導引術》靜靜躺在父親名下的快遞箱里，封條日期正是武館失火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