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裕禮從不是一個會把情緒寫在臉上的人,但今天著實被身旁混不吝的李江惹的心里有些不痛快。
按照約定的時間,許裕禮今天要去商城頂樓的古籍書店拿貨——許家每月都在這訂書。
李江在附近的酒吧玩了個通宵,不知道從哪來的消息,聽到他要來商城這,打電話嚷嚷著:“許少,我跟你一塊去。”
李家最近在房地產的項目上跟許家有個小合作,許裕禮一向不會輕易駁人面子,同意之后就來到了商場。
李江一身酒味,搖搖晃晃的過來搭許裕禮的肩。跟在他后面還有不少聽到是許裕禮要來而連忙趕過來的人。
酒味刺鼻,許裕禮皺了皺眉,找了個理由順勢和李江把距離拉開了點。
一伙人來到頂樓,低調沉靜的書店浸著墨香味,許裕禮一走進店員就立馬迎了上來:“許少…”
一般情況下,許家都是直接派人過來取的,不過今天有一本書極為特殊,是江戶時代的手抄棋譜,店主最近才尋來。
許家是書店的大客戶,店主尋來后第一個就打電話給了許裕禮。
李江熬了一整個晚上,現在身體有點吃不消,跟服務員要了杯咖啡歪歪斜斜的倚靠在墻邊。
孤本被鎖在展柜里,服務員剛拿了鑰匙過來,展柜剛打開不過幾秒。
問題就是在這發生的。
原本被李江抓在手里的咖啡杯被隨意擱置在展柜之上,卻沒注意到展柜的設計是向下傾斜的,咖啡杯在那一刻滑落。
棕色的咖啡漬灑在了書籍之上。
許裕禮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若是尋常人,早就嚇得六神無主,偏偏這李江是個拎不清的,大大咧咧的抓起已經濕透了的古籍。
那古籍本身就年代已久,經不起折騰,現在又被李江淋了咖啡,脆弱不堪。
店員面面相視,偷偷瞄著許裕禮的眼神,不敢說話。
李江毫不在意的聞了聞孤本上的咖啡香:“別有一番風味啊…”他剛抬頭,準備把味道跟身邊的兄弟分享,就看見許裕禮冷著臉。
李江這才慌了神,酒醒了大半:“許少,我這也不是故意的啊…”
許裕禮冷笑了兩聲,不再看他,轉身而走。
跟在他兩后面的人也都是不知所措,趕緊跟在許裕禮后面。
只見李江一路跟著許裕禮道歉,許裕禮卻充耳不聞來到了臺球廳。
不過他來這不是為了打臺球。
這個臺球廳是許家的產業,最里側是許裕禮專屬的休息室,他現在需要冷靜一下。
當初開這間臺球廳是因為許裕禮14歲時對臺球起了興趣,用零花錢一手承辦了這家臺球廳。
許裕禮眼神示意前臺把這群人攔下來,不要再跟著他。
黎愫和陶茜開的臺球桌在角落,也就在這時,三個人遇上。
黎愫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許裕禮的表情,不太敢開口打招呼。
陶茜則是熱情洋溢:“許裕禮!”
許裕禮的腳步頓了頓,循聲看過去,臉色下意識柔和。
他帶著溫潤笑意:“你們一起來打臺球?”
“對啊!一起嗎?”陶茜拍拍黎愫的肩,說:“我們這還有個新手呢。”
黎愫有點不好意思:“茜茜在教我。”
許裕禮眼睛看著她,終究還是走了過來,讓前臺在他們這桌旁再開一臺。
他問黎愫:“會嗎?”
黎愫咬咬唇:“我不太會的…”
陶茜說:“你教教我們愫愫唄。”
許裕禮聞言,目光落在黎愫握著球桿的手上。黎愫指尖微微泛白,虎口處因用力不當泛著功,顯然是初次接觸臺球的生澀模樣。
他沒立刻回答,而是俯身從架桿上抽出另一支球桿。
“握桿要放松。”他走到黎愫身側,陶茜想旁邊退了半步,給他讓出位置。
許裕禮指尖輕叩她的手腕:“這里太僵了,發力會不順暢。”
黎愫下意識屏住呼吸。
距離很近。
她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
許裕禮的手指修長,指腹帶著薄繭,碰到她的皮膚時,她像是被燙到般瑟縮了一下。
“這樣。”他沒在意她的閃躲,直接覆上她的手,調整握桿的姿勢:“手肘抬高,瞄準白球中心——對,像這樣。”
他的聲音低沉,在耳邊響起時帶著細微的共鳴。黎愫能感覺到他貼近的體溫,心跳驟然快了半拍。
“發力時要斟酌一下,別整個胳膊甩出去。”許裕禮松開手,退后半步:“試試看?”
黎愫定了定神,按照他說的姿勢推桿。白球“咚”地撞上目標球,卻歪歪扭扭地擦著袋口過去,連邊都沒碰到。
“噗——”陶茜沒忍住笑:“愫愫,你這力度還不如剛才呢。”
黎愫臉頰發燙,窘迫地把球桿藏在身后。許裕禮缺彎了彎嘴角,剛在的糟糕心情似乎被沖淡了幾分。
他指了指臺面上的紅球:“再往下三毫米左右,再試一次。”
這次黎愫沉下心,不敢再去胡思亂想,屏住呼吸推桿。白球精準地撞擊紅球,后者應聲落袋。
“不愧是許少呀,教什么都能會。”陶茜拍手歡呼。
許裕禮沒接話,看著黎愫發亮的眼睛,喉結輕滾了一下。
放下球桿,時間正好到了飯點,陶茜捂著肚子提議:“我們去吃飯吧,許裕禮,一起嗎?”
許裕禮的指尖劃著手機屏幕:“你們先去,回頭發消息給我,我再過去。”
說完不等她們倆再說話,許裕禮就拿著手機去休息室了。
來到休息室,許裕禮原本帶著笑意的臉就冷了下來。
他坐在辦公椅上,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
指尖輕叩辦公桌。
“通知法務部,把李氏集團在城西地塊的合作預案全部凍結。十分鐘后,我要看到他們近三個月的資金流水和項目漏洞。”
電話那頭的助理顯然怔了一下:“許少,違約金……”
許裕禮打斷:“從他下次競標許氏控股的保證金里雙倍扣除。”
他的目光落在電子屏幕里孤本的照片里:“另外,查一下李江昨晚在酒吧的消費記錄——我要知道,是誰把我的行程透露給一個宿醉未醒的蠢貨。”
許裕禮掛斷電話。他往后靠向椅背,揉了揉緊皺的眉心。
如果那本江戶棋譜是他一個人的心愿,便也罷了。
他的棋,是祖父手把手教的。老爺子上周在病房咳著血,說:“若能尋回…也算了卻與友人的舊約。”
當時他還笑著應承“孫兒自有辦法”,此刻只覺得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