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趙艷霞拖著疲憊的身子從醫院回到了招待所。
趙滿倉現在已經完全能夠自理,她也沒必要在醫院那種地方再熬一宿。
“姐,回來了?”
此時丫丫已經睡著,白潮正仰躺在另一張床上出神。聽見開門的聲音,一個鯉魚打挺便坐起了身來。
趙艷霞將挎包掛在門后,輕聲道:“嗯,小四。今天的事,多虧了你.......”
“姐!”
白潮佯裝惱怒地打斷她,一把接過網兜,“你再說這種見外的話,我可真生氣了啊!”
望著弟弟故作生氣的樣子,趙艷霞莞爾一笑。她何嘗不明白,弟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她很慶幸又白潮這么個弟弟!
家逢巨變,能有個處處為她著想的親人,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好好好,姐說錯話了。以后再不提了。”
趙艷霞走到床邊,仔細給丫丫掖了掖被角,指尖在女兒臉蛋上停留了片刻。猶豫再三,還是輕聲問道:“何姨的事.....”
白潮眸光一閃。果然,趙滿倉那“老舔狗”的藥效過了,這是讓姐姐來打探“白蓮花”的消息來了。
看來傍晚病房里那出“痛改前非”的戲碼,也不僅僅是一時沖動,這是演我呢?
此刻,白潮不得不佩服,這位趙支書的手段。
一出苦情戲,唱哭了醫院眾人,也唱開了趙艷霞的心扉。還為自己提前綁定了個養老系統。
擦!
想通此中關節,白潮語氣平淡道:“陳隊說了,像她這種情況,最少判半年,情節嚴重的可能要兩年。”
“這么久?”
趙艷霞手中倒水的動作一頓,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雖然何秀琴入獄讓她心中痛快,可想到父親哀求的眼神,心里又像是一團亂麻:“能不能......想辦法少判些?”
白潮看著姐姐無助的眼神,心中一軟,嘆了口氣道:“我盡量想想辦法吧。不過姐,你得有個心理準備,最少也得關上半年。”
“嗯.....”
趙艷霞松了口氣,至少能給父親一個交代了。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憋屈——明明是那個女人自作自受,如今反倒要他們來操心。心中不由得又痛恨起來:“都是她自找的,活該!”
發泄完情緒,趙艷霞平復了下呼吸,輕聲道:“小四,明天我想帶著丫丫跟你們一起回趙家河。”
白潮心下了然——何秀琴入獄,趙滿倉又病了這一場,姐姐終究還是放不下那個糊涂爹。
他不由在心里感嘆:這趙滿倉上輩子是積了什么德,才能有這么個好閨女!
“也行。”
白潮點了點頭,“之前主要是擔心何秀琴找你們娘倆麻煩。現在她進去了,你們娘倆回去住也方便。”
又聊了一會兒,白潮便告辭離開了招待所。
路過縣局門口的時候,正好碰到騎自行車下班的陳濤,白潮腳下用力,緊著蹬了幾圈,揚聲喊道:“陳隊!陳隊!”
陳濤聽到背后有人喊,扭頭一看居然是白潮這小子,一個利落的剎車停在了路邊。
待到白潮趕到近前,他挑眉問道:“你小子怎么在這?”
白潮笑著解釋了一下,打趣道:“陳隊今天這么早下班,不審犯人啦?”
“連著熬了好幾個通宵,你是想累死我啊!”
陳濤笑罵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跟哥回家喝兩盅。”
左右閑著無事,白潮爽快地應了下來。兩人騎著自行車,不多時便到了南華街9號。
這是一處典型的北方院落,三間正房配東西廂房,青磚灰瓦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肅穆。只是推開大門,里面黑漆漆靜悄悄的。
陳濤解釋道:“去年你嫂子和孩子跟著老爺子調去BJ了,現在就我一人住,你隨意些就行。”
至于他為何沒一同前往,陳濤意味深長地看了白潮一眼,沒再多說。
白潮被他這一眼看得有些發毛,總感覺陳濤的眼神里帶著股幽怨。
不是,大哥。我之前都不認識你,跟我有的毛線關系啊?
二人停好自行車來到堂屋,陳濤在墻邊摸索了一下。“咔噠”一聲輕響,明亮的燈光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嚯!陳哥你家居然裝了電燈?”
白潮不禁驚嘆,自打來到這個世界,他還是第一次在普通人家見到電燈。這足以彰顯這位縣局大隊長的分量。
“別臭貧了,趕緊來幫忙。”
陳濤從櫥柜里端出來一碟花生米和一碟腌蘿卜干。腋下還夾著一瓶蓮花白。
白潮趕忙接過擺在八仙桌上,心中對電燈的羨慕也煙消云散了。
至少,他喝酒還能配上炒雞蛋和豬頭肉。
陳濤這確實寒酸了些!
一會兒的功夫,陳濤又端著一盤炒白菜走了進來:“我粗人一個,你湊合著喝吧。”
“這已經很好了!”白潮違心的客套:“我平時哪兒能吃到這些。”
“得了吧,甭跟我扯淡。”
陳濤笑罵著打開了酒瓶,“老子又不找你借錢,裝什么窮酸!”
“哈哈哈......”
兩人相視大笑,聲浪震得燈泡都晃了晃。
白潮是有心結交,陳濤是知道這小子的身份,所以酒桌上的氛圍非常的融洽。
也許是真的連著熬了幾個通宵,一瓶酒喝完,陳濤已經醉的東倒西歪了。
不得已,白潮只好干起了保姆的活計,又是鋪床又是倒水的一通忙乎。
等收拾妥當,已經十一點多了,他隨便扯了床被褥,在炕上找了個位置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陳濤被一陣誘人的香氣喚醒。
他揉了揉太陽穴,循著香味來到堂屋,只見八仙桌上擺著一盆金黃濃稠的小米粥,正冒著騰騰熱氣,旁邊是一盤油亮鮮嫩的大蔥炒雞蛋。
“白潮......”
陳濤夾了塊雞蛋嘗了嘗,眼睛一亮,然后徑直向著廚房走去。
灶臺前,白潮正用鏟子翻著一張烙至金黃的薄餅,見他進來笑道:“陳大哥你先吃,還有兩張馬上就好。”
陳濤倚著門框,看他手腕一抖,面餅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又落回鍋中,嘖嘖稱奇:“好小子,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白潮麻利的給餅翻了個面:“我十五歲就從趙滿倉家出來單過,做飯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行,比你哥我強。我就會炒個白菜,平時全靠食堂養活。”
“你這雙手是保境安民,除暴安良的!”白潮笑著把烙餅鏟出鍋,“此等小事如何敢勞您動手!”
“滾蛋!”
陳濤作勢要踹,兩人笑鬧間,最后兩張餅也出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