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裹挾著松針的苦澀,在陳芷苒蒼白的唇齒間輾轉。她望著懷中熟睡的風風,嬰兒睫毛上還凝著晨露,而身后萬丈深淵正吞吐著乳白色的霧氣。
“很快就好了。“她將襁褓貼緊劇烈起伏的胸口,粗布衣襟洇開深色淚痕。知意在竹背簍里突然啼哭,驚飛了崖邊覓食的寒鴉。
“葉峰...怎么會...“
幻聽隨著山風忽遠忽近。她自嘲地勾起嘴角,被生活磨出薄繭的指尖撫過風風發(fā)青的眼圈——昨夜孩子高燒,那個本該守在灶前煎藥的男人,此刻定在鎮(zhèn)上的牌局里醉生夢死。
碎石突然從身后簌簌滾落。
“陳芷苒!!“
凄厲的嘶吼震得她耳膜生疼。轉身瞬間,她看見那個永遠梳著油亮背頭的男人,此刻蓬頭垢面地攀著嶙峋山石,西裝褲管撕成襤褸的布條,滲血的掌心在巖壁上拖出蜿蜒血痕。
“別過來!“她本能地后退半步,碎石嘩啦啦墜入虛空。懷中的煊煊驚醒,發(fā)出貓崽般的嗚咽。
葉峰的瞳孔驟然緊縮。記憶如倒刺翻涌——前世他正是用這副冷漠神情,看著產后虛弱的妻子獨自抱著雙胞胎在寒夜里來回踱步。那時月光透過漏風的窗欞,在她浮腫的腰身上切割出支離破碎的光斑。
“你拿走了最后半袋奶粉錢。“陳芷苒的聲音比山風更冷,背簍里的可馨突然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嚎,“現在連孩子都要賣掉是不是?“
葉峰感覺心臟被冰錐刺穿。他顫抖著解開沾滿泥濘的領帶,在妻子驚愕的注視中,將暗格里的存折連同三張皺巴巴的糖紙輕輕放在巖石上——那是上輩子女兒臨死前攥在手心的“寶藏“。
“鎮(zhèn)醫(yī)院給知意安排了專家會診。“他喉結滾動,咸澀液體模糊了視線,“我背你下山,就像...就像結婚那天背你過火盆。“
山風卷起存折扉頁,蘇小晴瞥見“定期存款叁萬元“的字樣在陽光下閃爍。她突然想起新婚夜龍鳳燭爆開的燈花,那時青年眼中躍動的暖光,與此刻男人眼底猩紅的血絲詭異地重疊。
煊煊突然伸出青紫的小手,攥住了周峰滴血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