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差評人生

陳青陽的甩棍卡在自動售貨機里，顯示屏上的“差評轉化器“正將他最后三天壽命榨成藍色藥丸。便利店外暴雨傾盆，霓虹燈牌映著滿地外賣員尸體，每個保溫箱都在播放他的通緝令。

“您有新的美團訂單，請立即處理。“

機械女聲從尸體堆里傳出。陳青陽踹翻售貨機，藥丸滾落時變成蠕動的納米蟲。他踩碎蟲群，視網膜投影突然彈出猩紅提示：壽命剩余29天13小時47秒。

玻璃櫥窗映出他的倒影——右鬢白發已蔓延至耳際，戰甲縫隙滲出黑色粘液。這是今早他在東海集團倉庫發現的副作用，那些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前代適配者，渾身都長滿這種瀝青狀物質。

“哥哥，九點鐘方向。“

陳雨柔的聲音從藍牙耳機傳來。陳青陽側身翻滾，原先站立的地面被激光燒出焦痕。十二架無人機組成的美團logo懸在雨幕中，機腹伸出注射器般的武器。

“檢測到高危覺醒者，執行清洗協議。“

無人機群噴灑綠色酸雨，混凝土路面瞬間腐蝕出蜂窩狀孔洞。陳青陽撞進壽司店后廚，抓起芥末膏抹在戰甲裂縫處——這是三天前蘇明月的數據殘影教他的應急措施。

冷藏柜突然爆開，穿和服的傀儡師正在穿壽司卷。生魚片上的寄生蟲扭成二維碼，陳青陽的視網膜自動掃描出暗語：**黑佛在胃里**。

“找到你了。“傀儡師的木偶線突然纏住他腳踝，“你的差評率已經突破臨界值...“

刀光閃過，傀儡師的頭顱滾進料理臺。林晚舟的仿生人殘軀站在收銀臺前，左臂換成壽司刀：“建議食用三文魚刺身，富含Ω-3脂肪酸可延緩戰甲侵蝕。“她的電子眼閃著錯亂的紅光。

陳青陽扯斷木偶線：“你不是已經...“

“記憶備份于2021年8月15日4時17分。“仿生人切開自己腹部，取出冷凍的腎臟，“這是你妹妹的備用器官，請于72小時內移植。“

店外傳來履帶碾軋聲。陳青陽掀開窗簾，看見裝甲車改裝的送餐車正撞碎街壘，車頂的微波武器將警車熔成鐵水。車載喇叭循環播放：“您的外賣正在被劫持，請見義勇為者協助攔截...“

“計劃變更。“他往壽司刀上抹芥末，“我要劫持這輛送餐車。“

林晚舟的處理器發出過載警報：“成功率0.003%，建議方案：購買美團騎士意外險，受益人指定為...“

陳青陽已經沖進雨幕。酸雨在戰甲表面蒸騰出紫色毒霧，他躍上送餐車頂的瞬間，微波武器調轉方向。高溫灼燒著面部皮膚，他看見駕駛艙里坐著七個自己——每個都戴著不同年代的美團頭盔。

“你們是誰？“他的甩棍穿透幻影。

“都是你。“駕駛員摘下口罩，露出腐爛的半張臉，“每次時間回溯產生的廢案。“

車廂突然劇烈震動。陳青陽撞破天窗墜入貨艙，成堆的外賣盒正在滲血。他拆開印著“變態辣“的包裝，里面是凍僵的人類手指，訂單備注寫著：**請敲碎指骨提取骨髓**。

“發現違規操作。“

車廂內壁伸出機械觸手，“扣除壽命72小時作為違約金。“

陳青陽的視網膜倒計時瘋狂跳動，戰甲不受控制地脫落。危急時刻，他抓起外賣單塞進嘴里——紙質訂單突然延展成防彈護甲，這是上周在記憶黑市換來的保命符。

“蘇明月！我知道你在看！“他對著車廂攝像頭怒吼，“再裝神弄鬼，我就把龍紋佩喂給下水道老鼠！“

所有顯示屏突然藍屏。蘇明月的全息影像從冰柜門浮現，這次她穿著美團騎手服：“真無趣，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每輛送餐車的空調溫度都是21℃，這是你推眼鏡時的習慣動作。“陳青陽扯開她的虛擬衣領，頸動脈處跳動著倒計時數字，“你在共享我的壽命？“

蘇明月突然實體化，機械義眼炸出火花：“小心！他們激活了...“

車廂裂成兩半。陳青陽在失重中抱住蘇明月，看見地面升起巨型美團外賣盒。盒蓋掀開的瞬間，十萬個陳青陽克隆體正在廝殺，他們腕間的金紋拼成二維碼，掃描后顯示：**第1024號輪回劇場**。

“歡迎來到差評地獄。“

秦無夜站在由差評單堆成的王座上，“這里每差評一次，現實世界就有千人猝死。“他揮手降下光幕，顯示寫字樓里白領們正因外賣遲到突發心梗。

陳青陽的甩棍突然不受控地刺向蘇明月。戰甲內層響起林晚舟的錄音：“...戰甲內置服從程序...“他這才發現裝甲內側刻著美團用戶協議，最后一行小字寫著：**生命所有權已轉讓**。

“精彩吧？“秦無夜踩碎某個克隆體的頭顱，“你簽過的每張外賣單，都在給這套戰甲提供養料。“他彈指調出全息投影，陳青陽看見父親在1987年簽署的魔鬼契約。

蘇明月突然咬破舌尖，將血抹在陳青陽眼皮上：“現在看清真相！“

世界在血色中崩塌。外賣盒變成基因編輯艙，差評單化作神經導管，那些廝殺的克隆體不過是腦細胞在培養液里的投影。陳青陽的視網膜穿透虛擬層，看見自己正漂浮在東海集團總部的巨型培養艙中，后腦插著十二根數據線。

“這是...現在的我？“

“不，這是所有時間線的你。“蘇明月機械脊椎彈出光刃，“我們活在高等文明的送餐模擬系統里，黑佛是他們的訂單接收器。“她斬斷數據線，“快決定，要真相還是妹妹？“

培養艙突然注入綠色液體。陳青陽在現實與虛幻間掙扎，聽見兩個世界的妹妹同時在呼救。他抓住漂浮的龍紋佩碎片，狠狠刺入太陽穴——

劇痛中，兩種現實開始重疊。陳青陽跪在美團總部廢墟上，左手握著現實世界的戰甲碎片，右手抓著虛擬世界的基因圖譜。蘇明月的數據殘影正在消散：“記住，差評是窮人的墓志銘...“

無人機群再度襲來。陳青陽拆開外賣箱綁帶——黑佛頸骨所化的鎖鏈，將滿地差評單串成鞭子。鞭梢掃過之處，無人機化作絢爛的煙花，在雨夜炸出“接受差評“四個燃燒的大字。

“您有新的美團訂單。“

機械女聲從地底傳來。陳青陽撕開柏油路面，露出直通地心的滑道。他抱著戰甲殘骸躍入深淵，在急速墜落中看見巖壁刻滿輪回者的遺言。最新一條寫著：**別接單！他們會拿走你的眼睛！**

地心空洞里，直徑三公里的差評轉化器正在運轉。十萬具人類軀體被神經索吊在空中，他們的手機不斷彈出差評提示。陳青陽在其中看到了林晚舟的本體——她正在給二十年前的自己寫差評。

“終于來了。“

玄塵道長的軀體從轉化器核心長出，“這是你第一百二十七次抵達此處。“他掀開道袍，腹腔內嵌著美團服務器，“每次你都選擇遺忘，這次呢？“

陳青陽的甩棍突然融化，化作龍紋佩完整形態。他想起蘇明月消散前的耳語：**差評系統的核心是恐懼，而你是恐懼本身**。

“這次我送份特別的外賣。“

他將龍紋佩按入轉化器，全球外賣員的保溫箱同時爆炸，“給造物主的差評單。“

地心開始坍縮。陳青陽在時空亂流中抓住兩個妹妹的手——現實的陳雨柔正在結晶化，虛擬的則化為數據流。當光芒吞噬一切時，他聽見美團系統的最后通告：

**用戶陳青陽，您已獲得終極差評：反抗命運。系統將為您開啟...**

黑暗降臨。陳青陽在病床上驚醒，床頭的諾基亞手機顯示：2023年7月15日。蘇明月嚼著泡泡糖坐在窗邊：“恭喜，輪回時間縮短了24小時。“她指著陳青陽的胸口，那里紋著新倒計時：28天23小時59秒。

樓下的自己正在送外賣，保溫箱里滲出漆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