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漫過蟠龍柱上的盤金繡簾時,馮綺夢的鹿皮靴已經踩在廢棄倉房的青苔上。
二十年前押送糧草的木輪車仍歪斜在墻角,車轅斷裂處結著暗褐色的痂——那是父親鎧甲鱗片刮擦留下的鐵銹。
“烏茲鋼遇水泛藍。“她將半枚銅錢按進車板縫隙,指甲突然觸到冰涼的凸起。
布滿蛛網的糧倉立柱轟然轉動,露出半截通往地窖的青銅滑軌,暗格里的油布包裹竟裹著半匣未開封的軍情塘報。
瓦片碎裂聲從頭頂傳來時,馮綺夢正用銀簪挑開火漆印。
淬毒的袖箭擦著耳畔釘入木箱,炸開的毒粉里顯出一道鬼魅身影。
殺手蒙面布下露出半道舊疤,正是三日前賭坊二樓憑欄觀戰的茶客。
“姑娘查案倒是勤快。“彎刀劈開飄散的毒霧,刃口映出她急速后撤的殘影。
馮綺夢反手拽倒堆疊的桐油罐,黏稠液體瞬間浸透殺手的牛皮靴。
當對方獰笑著點燃火折子時,她猛地掀開地窖暗門——穿堂風裹著磷粉撞向火光。
(中間部分包含機關破解與反殺情節)
血珠順著青銅滑軌滴落時,馮綺夢從殺手腰帶暗層摸出塊雙魚玉佩。
魚目處鑲嵌的孔雀石泛著幽光,與那柄裁紙刀上的寶石紋路如出一轍。
她將玉佩貼近窗欞,晨曦恰好穿透魚腹位置的鏤空——那里藏著半枚翰林院的朱砂印。
倉房外傳來更夫打梆聲,馮綺夢卻盯著玉佩邊緣的齒痕發怔。
這種半月形缺口,分明與三日前賭場殘卷的撕咬痕跡......晨霧裹著馮綺夢翻過宮墻時,雙魚玉佩正在她掌心跳動。
翰林院的朱砂印在掌心洇開,像滴落在雪地的胭脂。
她突然想起十歲生辰那日,父親握著她的手在沙盤推演:“蛛絲馬跡要順著月光看。“
“馮姑娘來得倒巧。“當值太監提著琉璃燈攔在文華殿前,燈影里浮動著十幾個侍衛的輪廓。
馮綺夢將玉佩貼著漢白玉欄桿滑動,孔雀石突然折射出七色光斑,正巧映在殿內懸掛的《河防要略圖》某處。
珠簾驟響,皇帝手中的犀角杯停在唇邊。
馮綺夢跪呈的玉佩墜著冰裂紋絲絳,與殿中青銅鶴銜著的詔書流蘇竟是同款織法。
老太監驗看時,她突然盯著鶴目處的綠松石:“三年前工部重鑄鶴首,多用了二錢錫。“
皇帝指節叩在案幾的聲音驚飛檐下白鷺。
當刑部尚書捧著歷年貢品冊跌進來時,馮綺夢已經用銀簪挑開玉佩夾層:“這孔雀石產自西南礦山,去年臘月卻出現在北境軍需清單里。“
“荒唐!“鎮北侯猛地掀翻紫檀案,腰間玉帶扣卻與玉佩同時發出蜂鳴。
馮綺夢突然轉向西側屏風:“聽聞侯爺上月得了個會口技的門客?“她指尖輕彈玉佩,模仿出與方才玉帶扣完全相同的震顫頻率。
五更天的梆子聲撞碎朝霞時,馮綺夢正站在金水橋畔數宮燈。
十二盞琉璃燈突然熄滅三盞,恰是鎮北侯府豢養死士的三個據點方位。
她對著驟起的東南風輕笑,昨夜故意說漏的假線索,此刻應該已經纏住那些豺狼的利齒。
“妖女惑眾!“都察院左都御史的笏板砸在青磚上,飛濺的碎玉劃破馮綺夢袖口。
二十三名官員聯名的彈劾奏折里,竟夾著她三年前賑災時多領的半斗粟米賬冊。
馮綺夢突然指著檐角蹲獸:“御史大人可知嘲風獸本該朝南?“
滿殿嘩然中,她解下玉佩懸在日晷銅針上。
孔雀石投影恰好指向左都御史腰間魚符:“就像這魚符本該在兵部存檔。“當侍衛扯開魚符露出暗格里的密信時,老尚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驚呼:“這火漆印與二十年前軍糧案的......“
賀景軒的玄色披風掃過西配殿銅鶴時,馮綺夢正用朱砂筆圈住《輿地志》某處。
他帶來的蜜餞匣子底層,藏著半幅北境布防圖的臨摹卷。“父皇今早撤換了三處關隘守將。“他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白隼振翅聲。
馮綺夢將蜜餞分給檐下螞蟻,看它們排成奇怪的陣型:“殿下可知螞蟻最擅長什么?“她突然用簪子劃亂蟻群,“是走新路。“沾著糖霜的簪尖停在《河防要略圖》某處,那里有滴昨夜漏下的燭淚。
子時的更鼓撞在賀景軒的嘆息上。
馮綺夢推開窗,讓月光淌滿剛拼合的雙魚玉佩。
當孔雀石光斑與星圖重合時,她突然對著虛空輕笑:“該去拜訪那位愛養錦鯉的尚書大人了。“夜風卷走語尾,驚起滿池殘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