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封賞下來了！”

壽山一把撕開火漆封緘的書信，目光掃過字句，臉色驟然由紅轉白，最終化作鐵青。

“荒唐！”

他重重把信拍在書案上，大聲質問：“一個戰功赫赫的將領，竟然要被鎖拿問罪！是何道理？”

景澄道：“將軍冷靜，功過不能相抵。他火燒匯喜城，死傷幾萬羅剎平民。

各國公使震怒，聯名施壓，連尚書大人都頂不住……況且，洋人如今還占著京城！”

壽山怒火中燒：“那羅剎人屠我一千多百姓，尸體把河道淤塞，可有人為他們喊過一句冤？”

景澄眉頭一皺：“將軍，百姓事小，國本事大，眼下議和要緊……”

壽山仰頭，悲憤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終究沒有落下。

“把一個血戰沙場的將領交給敵人……你們，于心何忍？”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張得功身上纏著滲血的繃帶闖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喊道：

“將軍！墨白臨陣脫逃，致使陳老將軍精心布置的額爾雨山口防線崩潰！我軍死傷慘重啊！”

壽山眉頭緊鎖，他絕不信墨白會臨陣脫逃！

鳳翔戰死前，曾將墨白的戰功一一呈報，若不是他東征西討，戰局早就崩潰！

“壽山將軍，臨陣脫逃乃十惡不赦之罪，你可不能徇私包庇！”

景澄陰冷的聲音從旁傳來，警告他道：“否則，連你也難逃干系！”

張得功見特使開口，立刻轉向景澄，添油加醋道：“特使大人！墨白劫掠匯喜城積蓄財物，更剪辮明志，恐有造反之意！”

景澄眼中精光一閃，厲聲道：“壽山將軍，即刻下令，明日全軍繳械，校場集合——包括墨白所部！”

壽山胸口劇烈起伏，再也按捺不住心頭怒火，站起身，大步沖出帳外！

帳外，皎潔的月色灑落，照在他鐵青的臉上。

夜風呼嘯，卻吹不散他心中翻涌的怒火與悲涼。

回到內帳，燭火搖曳，映得他連日征戰的面容越發枯槁。

從懷中摸出一封泛黃的信箋——那是鳳翔臨死前托親兵送來的絕筆。

信上血跡已干，字跡卻依舊力透紙背：“墨白忠勇，可托生死......“

想到老搭檔拼盡全力戰死沙場，自己費盡心血與羅剎血戰。

墨白千里縱橫，擊殺羅剎無數……

可這一切又有什么用，朝廷一句輕飄飄的議和為重，就把他們的功勞全部抹掉，不僅萬千戰士白白血染沙場！

還要被治罪！

這世道還講理嗎？

想到這里悲憤之情塞滿心口。

此時此刻，他不由得想起老祖袁崇煥，那個被崇楨皇帝割了三千六百刀的薊遼督師。

不同的朝代，境遇卻是相同。

要受敵人的侮辱，出賣自己忠勇的下屬才能茍活！

他老人家會怎么辦呢？

思來想去他做了決定。

“來人！取我的朝服來。“

親兵捧著那套不太常穿的官服進來。

壽山仔細撫平每一道褶皺，將花翎頂戴端正戴好，最后把沉甸甸的金印系在腰間。

“將軍，天色晚了，不要喝茶......“

親兵看見案幾上擺一杯茶，提醒一下。

壽山擺擺手，把一個信封鄭重交給他，小心叮囑道：“你馬上出城，務必把這封信親手交墨校尉。“

親兵點頭，出了內帳。

卻沒想到剛出大營就被人按住。

張得勝嘿嘿一笑，“我大哥果然料事如神！徐老二，這黑燈瞎火的你要去哪？”

“張得勝，怎么是你？放開我！”親衛拼命掙扎。

張得勝在親兵身上一頓摸索，找到了那封書信。

冷冷一笑，“哼，你們果然是想給那個逆賊通風報信！”

“張得勝，你拿著裝備臨陣脫逃，不臊得慌嗎？”

徐老二趴在地上怒吼：“將軍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張得勝得意的晃著手里的信，“有了這個，他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嚇唬誰呢？”

說完他開心的向景澄的營房走去。“景大人，成功抓住壽山親兵徐老二，劫獲書信一封。”

景澄撕開書信，看過之后大怒！

“好你個袁壽山，竟然敢破壞議和大計，向逆賊通風報信！

張統領，你火速帶兵去城外捉拿墨白。”

他怕夜長夢多，萬一墨白逃之夭夭就難辦了！

張得勝僵在那里，去鎖拿墨白那個兇人，他哪敢啊？

“景大人，現在月黑風高，萬一驚走了墨白，追都沒地追，還是把他誆騙進大營較為穩妥。”

景澄思慮片刻，也覺得大營里解決墨白比較穩妥。

“聽說他武功蓋世，緝拿他要布重兵！”

張得勝嘿嘿一笑，“大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只要進了大營，絕跑不了！”

“他的那些手下也是虎狼之士。”

“我的手下一直潛伏在他的隊伍里，內外齊發動，他……嘿嘿，插翅難逃！”

張得功插話道：“景大人，那兇徒可還有后臺呢！”

景澄冷笑，“我們去見見袁將軍，看他怎么向尚書大人交待！”

壽山端坐在椅上，慢慢將那杯中茶水飲盡。月光從軍帳縫隙漏進來，照在他臉上，蒼白如雪……

當景澄氣勢洶洶帶著親兵進來時，只見壽山仰靠在椅背上氣息全無，嘴角蜿蜒出一道血痕。

所有人都愣在那……

張得功反應過來，箭步走到壽山身邊，手指在鼻尖試探，狂喜瞬間涌上心頭又被壓下去。

“袁將軍去啦！”

景山沒想到壽山會如此剛烈。

“馬上封鎖消息！擅自傳遞消息者，斬！”

張得功拿下壽山的金印，“景大人，有了這個不愁那墨白不進城。”

景澄點了點頭。拿下墨白，議和順利進行是他此行的重中之重！

號角嗚咽，集合的鼓點一聲急過一聲。

墨白拿著壽山的急召心底莫名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

徐輝祖看著墨白手里的召令猜測：“老大，將軍這么急召你進城，會不會是張得功告你的黑狀？”

墨白不屑的笑笑，“他算個毛啊！”

“要不我陪你進城一趟，弟兄在城外等著，不然這近千匹馬恐又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