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兒了？”

看著眼前的人影，陳淵臉色微變，盯著那張冷峻的面容，發(fā)現(xiàn)平靜的眼底下藏著一抹異樣的情緒。

元濤輕輕側(cè)身，沒管他的目光，再三權衡后還是決定如實告知。

“還記得新兵營試煉考校一事？”他示意凌月蟬將那封折子遞過去，又輕嘆一口氣：“數(shù)百新人分別編組，抽簽決定試煉地點和任務，好巧不巧的，你兩個手下就就被派去南水鄉(xiāng)。”

“今早傳來消息，他們組集體失蹤，但那塊你知道情況，畢竟是江湖宗門的地盤，魚龍混雜，行動難免受限。”

“但你也不必太過擔心，軍中已經(jīng)往南水鄉(xiāng)增派了人手，不管怎么說，應該很快能查個水落石出。”

陳淵翻看折子，臉上沒有絲毫笑容。

元濤眸光明滅，語氣低沉：“師父的調(diào)令馬上就到，現(xiàn)在這個關頭......不好節(jié)外生枝，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陳淵沉默了片刻。

南水鄉(xiāng)位置特殊，毗鄰奔浪峽，一旦鳴水妖魔順勢逃竄，兩相匯合兇險無比。

以那幾頭陰神境老妖的暴虐......

哪怕屠刀高懸于頂，也絕對要瘋狂一把，真想拉幾個墊背的再容易不過了。

“唐大哥手底下的黃老九、凌月蟬、磐峰......包括你，已經(jīng)全都安排妥當了，都是精挑細選的去處，不會有什么變故。”

頂級師門的好處躍然紙上。

在旁人看來，這是聽天由命的差事，征調(diào)文書一到，哪怕刀山火海也得硬著頭皮上，可在這就是一句話的功夫......

掙些功績回來受賞也就了事。

“......”老黃眼底里滿是艷羨。

他這屬于沾了自家頭兒的光，至于凌月蟬這種世家子弟，就算沒有元參將出手，以她的背景，也絕不會被征去那種兇險之地。

雖然無奈，但這就是現(xiàn)實。

但他也不至于嫉妒自家兄弟，不動聲色地看向少年，俊朗的面容上卻沒有半分喜色。

陳淵垂眸，仔細看著手中折子。

不知不覺間，心中波瀾大起。

這兩天自己除了練功，夜里都泡在藏書閣中，如饑似渴地查看書卷典籍，狠狠惡補了一番基本常識。

他心里很清楚。

像南水鄉(xiāng)這種地方，不但遠離州城，情勢還相當復雜，三教九流來來往往之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根本不是新人能應付下來的地方。

“那個胡總教官是誰的人？”陳淵突然開口。

元濤看似平靜，心中卻不禁泛起波瀾，輕聲道：“那家伙是個老油子，早就想爬到參將的位子了，聽說最近在走督軍院的門路。”

“我當初拒絕了督軍的招攬，恐怕也跟這事有關系吧！”

旁邊的老黃聽的迷糊，到這兒忽然渾身一顫，只有凌月蟬不明所以，嬌俏白皙的臉龐輕輕昂起，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又看看那個。

元濤對這些事同樣一清二楚。

他稍微斟酌片刻，開口說道：“那老東西愛惜羽毛，不至于特地出手針對你，說來好笑，明明刻薄寡恩，平時又非得裝成禮賢下士的模樣......”

“可不管怎么說，想討好石通的也大有人在。”

陳淵靜靜思索著，堂堂執(zhí)掌督軍府的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哪兒用的著他親自出手？

若不是他成了軍侯親衛(wèi)，恐怕平常也得被穿小鞋。

只是吳啟他們就沒那么幸運了......

陳淵似乎毫不在意這種鬼蜮伎倆，只是不屑地冷笑：“如今拿捏不了我，就去拿捏兩人新人？”

元濤一時默然。

對眼前的少年而言，這是個兩難的局面。

如果前去南水鄉(xiāng)，兇險難以預料，可要是對自己的昔日部下視而不見，反倒心安理得地抽身而出，往后別人說出來就難聽了。

這種地方向來不缺居心叵測之輩。

再多想一些，這事要傳進師父耳朵里......

以他的脾氣，先前留下的好印象不說毀了，但總歸會大打折扣。

眼下他也頗有些無奈。

一個二紋都尉罷了，督軍院那些人不至于費盡心思，他們更不清楚拜師一事，試煉營抽簽也不過朱筆一劃，未曾想誤打誤撞間......

似乎帶來了天大的麻煩？

“軍侯的調(diào)令什么時候到？”陳淵輕聲詢問。

聽到他說這話，在場之人神態(tài)各異，想知曉他會如何抉擇。

元濤看著少年，神情格外復雜：“大概還有半個時辰。”

“好。”陳淵深深吸了一口氣。

凌月蟬半天插不上嘴，照舊是不知所措，而知道內(nèi)里詳情的兩人，眸光中多少帶著些別樣的意味。

就在這時，元濤發(fā)現(xiàn)了少年眼中的果決。

“恐怕得勞你替我跟軍侯道罪了。”

在他詫異的目光中，陳淵合上手中的折子，隨意塞進懷中：“此事因我而起，他們又是我的舊部，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凌月蟬不是傻子，很快也明白過來，素凈的小臉上滿是復雜，手指不由地攥緊：“南水鄉(xiāng)毗鄰奔浪峽，到時候很可能遭遇妖魔，那可是會死人的！”

“我明白，可難道只許別人出生入死？”陳淵輕笑。

話音剛落，幾人微微一怔。

不知為何，元濤松了一口氣，卻毫不自知。

只因在浣河村時，那個神兵天降的身影......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

平日無事，撈功績沒人會說什么。

可同伴要真處于水火之中，他不信陳淵真的會畏縮不前......

所幸陳淵的確沒有退避。

“那兄弟我就陪你走一遭了。”老黃笑嘻嘻地搭上陳淵的肩膀。

元濤也走至陳淵身邊，眼里蘊藏著欣賞。

這一趟可不是游山玩水，真的是要見血的，不知所蹤的新兵，兇險莫測的奔浪峽，還有負隅頑抗的鳴水妖魔......

任何一樁單提出來都是血雨腥風。

說實在的，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這種“義氣”更像是愚蠢。

可直到最后......

誰又不喜歡這種“蠢人”呢？

“老黃，好意我心領了。”陳淵輕輕搖頭：“但說到底，這只是我的意氣之舉，沒道理讓各位陪著我搏命廝殺，讓你們陪著我遭罪，那我才是良心難安。”

他緩緩起身，目光沉穩(wěn)，輕笑道：“再說了，送信的馬上就到，要真?zhèn)€個陪著我去胡鬧，軍侯調(diào)令豈不是成了兒戲？”

幾人待在院中，神情各異。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為首參將身著絳色披風，甲胄上閃爍著森寒白光，一步踏進院中，神情陰鷙，聲音低沉卻不乏威嚴：“鳴水妖魔猖獗，特征調(diào)唐鐘峻所部趕往前線，統(tǒng)一聽從本將......”

下一刻，他驟然愣住。

眼神在某個冷面閻王身上不斷逡巡，不由地有些發(fā)懵。

這場面他自然眼熟。

每逢征調(diào)的當口，請人出面說情者比比皆是，來之前他也做好了準備，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元濤。

那接下來的話自己還說不說......

好像有些多此一舉？

這時，陳淵略微側(cè)身，平靜地走上前，來到眾多軍卒之間。

他拱手行禮，搶先一步開口：“卑職領命，就是有一個請求不知大人可否應允......”

“什么？”那參將還沒反應過來。

“卑職想去奔浪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