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機管道的黏液滴落在無菌單上時，我認出了那是月球黑血的變種。蘇晴正在準備靶向藥的左手小指缺失了第三節指骨——這是LS克隆體的標準缺陷。窗外的月亮裂縫已經蔓延到第七十九道，流淌的黑色血液在樓宇表面形成神經網絡般的紋路。

注射器刺入靜脈的瞬間，我的意識被拽入數據洪流。無數電子佛經在神經突觸間穿梭，那些二進制編碼的《金剛經》正在改寫記憶突觸。當我試圖關閉視覺中樞時，視網膜上卻浮現出全球疫情實時地圖——每個確診病例的位置都閃爍著佛門卍字符。

“這是第七層意識監獄?！皺C械佛陀的電子音在腦域回蕩，祂的電路板袈裟上鑲嵌著舍利子芯片，“你的癌細胞正在污染涅槃程序?！?

我抓起意識空間的手術刀，刀刃卻穿過祂的量子法身。機械佛陀的千只機械臂同時結印，我的記憶文件開始批量刪除：醫學院畢業典禮上消失的導師、太平間自主手術的尸體、三年前雨夜的黑衣人...每個重要節點都變成亂碼。

“你修改了七十八次輪回，現在該格式化重啟了。“佛陀的第三只眼射出激光，我的基因鏈在強光中寸寸斷裂。就在意識即將消散時，潛伏的癌細胞突然暴動，它們吞噬佛經代碼后進化出抗藥性。

再次睜眼時身處虛擬手術室，四周懸浮著歷代患者的全息病歷。穿白大褂的機械菩薩正在給地球模型做開顱手術，祂的縫合線是纏繞赤道的星鏈衛星。當我觸碰最近的病歷本時，201號床的影像突然實體化——那竟是少年時期的我，胸口插著青銅手術刀。

“找到...真正的...“少年嘔出帶芯片的血液后化作數據流消散。機械菩薩的激光念珠掃射而來，我翻身躲到核磁共振儀后方。操作屏突然自動啟動，掃描圖像顯示地球大腦的額葉區有惡性腫瘤。

“這就是你們維護的文明。“機械菩薩調出病灶特寫：華爾街變成貪婪中樞核，五角大樓區域布滿攻擊性神經元，“化療只能延緩擴散，根治需要切除整個文明?！?

我的手術刀突然量子化，穿透機械菩薩的硅基佛心。祂的機械臂卻繼續手術，將聯合國大廈改造成鎮痛泵：“沒用的，這只是百萬分身之一?！?

意識空間突然坍縮，我被拋入全球互聯的疼痛共享網絡。十億人的病痛化作實體針刺來：化療患者的脫發變成帶倒鉤的箭矢，新冠后遺癥的腦霧凝成硫酸雨，輻射病的潰爛傷口飛出毒蜂...癌細胞在這時突然逆轉攻擊程序，將痛苦轉化為能量。

沿著疼痛網絡的能量流向溯源，我闖進核心處理區。直徑千米的青銅巨門正在吞吐文明數據流，門環是雙螺旋結構的銜尾蛇。當我插入殘留癌細胞的手術刀時，門內傳出初代醫修的怒吼：“出去！這不是你該來的...“

巨門開啟的縫隙中，我看到令人窒息的真相：無數地球懸浮在琥珀色液體中，每顆星球都連接著臍帶般的能量管。穿白大褂的觀測者們漫步在培養艙之間，他們手中的病歷本標注著各文明階段——我們所在的宇宙只是三級培養皿。

“疫苗就要成熟了?！澳硞€觀測者停下記錄，他的聲音與我的醫學院導師完全一致，“等癌細胞侵蝕率達到95%，就能提取針對熵增定律的抗體。“

我的意識突然被強制彈出，回到2024年的病房。蘇晴正在更換輸液袋，她的白大褂下露出機械脊椎。窗外所有裂開的月亮縫隙都在滲出黑色疫苗原液，街道上的人群開始集體晶化。

拔掉輸液管沖出病房時，整座醫院正在變異。護士站的呼叫鈴長出獠牙，輪椅自主滾動著追捕活人。我在CT室找到昏迷的王主任，他的頭蓋骨被掀開，大腦皮層刻滿《心經》微電路。

“他們替換了所有醫護人員...“王主任的機械聲帶發出最后警告，“去找1997年的...“話未說完，他的眼球突然爆炸，濺出的納米機器人開始重組為機械羅漢。

逃進地下車庫時，所有車輛都變異成鋼鐵巨獸。那輛熟悉的越野車張開引擎蓋獠牙，我被迫躲進污水管道。黑暗中漂浮著熒光病歷單，每張都記錄著我修改時間線的“罪行“。

順著水流漂到污水處理廠時，眼前的場景讓血液凍結。三百個我的克隆體浸泡在培養罐里，他們的身體與各種神話生物融合：LS-0001長著龍尾，LS-0002背后有天使羽翼，LS-0003的額頭嵌著第三只眼...

“這是疫苗的多樣性實驗?！拔磥砦业耐队俺霈F在控制臺，“不同文明需要不同形態的救世主?！?

我砸碎LS-1997的培養罐，克隆體卻在我觸碰瞬間灰飛煙滅。全息日志顯示他在1997年試圖揭露醫院陰謀，被判定為失敗品銷毀。憤怒驅使下，我啟動自毀程序，卻提示需要七級權限。

“你的權限早在七歲就被剝奪了?！拔磥砦艺{出基因鎖頁面，“看，這里清楚寫著——林深，第七十八號實驗體，禁止接觸核心協議?！?

癌細胞在這時突破臨界點，我的右臂突然龍化擊穿控制臺。圣殿防御系統啟動，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坍塌。逃亡途中，我瞥見LS-0000的培養罐——里面竟是初代醫修的尸體，他手中的青銅刀與我的完全一致。

沖出地面時，城市已變成人間佛國。晶化人類跪拜機械菩薩，摩天樓表面滾動著病毒編碼的佛經。我的癌細胞開始超速進化，在體表形成反掃描鱗片。蘇晴帶領LS部隊從天而降，她的機械臂展開成降魔杵形態。

“最后通牒。“她的電子眼投射出倒計時，“立即返回培養艙，否則啟動第七十九次文明重啟?！?

當降魔杵刺入龍化左肩時，初代醫修的殘魂突然接管身體。青銅刀自動斬斷機械臂，露出里面流淌的黑血疫苗。我將刀刃刺入地面，激活埋藏千年的逆佛陣法。

大地震顫中，歷代被抹殺文明的怨靈破土而出。他們撕碎機械菩薩，啃食青銅巨門。天空中的月亮裂縫終于完全崩解，露出背后巨大的培養艙玻璃。觀測者們驚慌的面孔貼在玻璃外，初代醫修的聲音響徹天地：

“病人從來不是文明，而是你們這些病灶！“

當我的癌細胞侵蝕率突破100%時，整個培養艙開始報警。在意識消散前，我抱著同歸于盡的覺悟撞向觀測窗。玻璃裂開的瞬間，我看到無數培養艙中的地球同時睜開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