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西湖。
薄暮時分,湖面平靜如鏡,仿佛被人染了墨,深邃得沒有一絲波瀾。晚風拂過,掠過水面與岸邊柳絲,也吹動了古往今來沉淀在這里的詩意與記憶。
千百年來,西湖都是文人墨客的靈感之源——柳永、蘇軾、白居易……他們的吟詠至今仍在水汽氤氳中回響,仿佛早已與這片山水融為一體。
無需刻意營銷,這座湖每年吸引而來的游客,數量本身就是一部經濟神話。哪怕是湖畔一間賣水的報刊亭,其年租金也高達兩百萬——寸土寸金,不是形容,而是現實。
可就在這風雅與銅臭并存的西子湖畔,也藏著最隱秘、最陰冷的一面。
湖畔高處,一片巨大的別墅群靜靜矗立。常人遠遠可以望見其輪廓,卻找不到通往那里的路。甚至連導航軟件,也無法定位其坐標。只有穿越一扇加密鐵門,通過兩道身份驗證,再走過一段無信號的地下隧道,才能抵達這片人間秘境。
這是權貴的后花園,也是某些人的避世之所。
碧波苑·9號樓。
三層半的獨棟別墅,環形露臺,地下恒溫酒窖。房屋本體不算巨大,但院落極闊,占地一畝,種滿了南洋松與鐵杉。地價早已突破億元,房價更是無從估計。
此時,客廳內香煙裊裊,一絲清淡的古巴雪茄香悄然掩蓋了空氣中若隱若現的舊藥味。
一位老人端坐于手工打磨的紅木太師椅中,頭發花白,精神卻極為矍鑠。他穿著剪裁得體的灰藍色中山裝,領口一枚銀色扣針熨帖得不動分毫。桌上擺著兩疊文件、一杯溫熱的淡茶,以及一份印有“Ⅲ級實驗體跟蹤表”的資料。
他面前,跪著一個人。
陳武,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大背頭一絲不亂,眉骨分明,神情沉穩如石。他安靜地半跪著,如同一把收鞘的利刃,冰冷鋒利。
“32號報告。”他沉聲開口,“編號311號宿主,目前寄生狀態良好。未出現排斥反應,也無精神紊亂跡象。預計再過一個月,可完成完全融合。”
他抬起頭,目光堅定如炬。
“屆時,‘沉默者計劃’第一階段即可啟動。”
老人微閉雙目,指尖在太師椅扶手上輕輕敲著,一下、一下,仿佛暗合某種無聲的節拍。
“很好。”他聲音低啞,卻字字鏗鏘,“為這一刻,我們已等待太久。”
然而這份沉靜被突如其來的手機震動打斷。
陳武眉頭一皺,掏出手機退到一旁,低聲接聽:“說。”
對面傳來急促而壓低的聲音:“……老板,出事了。311號寄生對象——陶英,她失蹤了。”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陳武眼神一凜,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發緊:“什么時候的事?”
“大約二十小時前。她原本在定點住所休眠狀態中,按監控周期并無異常。我們按例上門巡視,發現門鎖異常。破門后發現室內凌亂,有輕微搏斗痕跡,判斷極有可能是被外力強行帶走。”
“你是說——她被救走了?”
“暫無法確認。但我們已經以公司的名義向治安署施壓,要求調取附近48小時內的全息監控,正在緊急處理。”
“我知道了。”
陳武掛斷電話,緩緩轉身,重新跪回原位,語氣比剛才低了八分:
“報告:編號311號宿主‘陶英’在控制區失蹤。現場初步判斷為外部力量強行帶走,疑似反滲透組織介入,目前已下令封鎖區域,展開秘密追查。”
老人原本輕拍扶手的手指猛地一頓。
他睜開眼,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瞳孔中閃爍著森然殺機。
“你……再說一遍?”
陳武低頭,沉聲重復:“……她,失蹤了。”
老人緩緩站起,整了整衣袖,語氣冷得像一塊千年冰石:
“沉默者計劃已進入倒計時。就在這節骨眼上,你告訴我最關鍵的一具寄生體,失控了?”
陳武沒有辯解,只是低眉垂首。
“你知不知道她意味著什么?!”老人的聲音陡然拔高,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幾乎將茶盞震翻,“再有一個月,她就能徹底融合,到那時候,我們就能——”
他沒有說完,狠狠咬住了后半句。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氣,恢復了表面上的沉靜,但眼神冷得滲骨:“我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從現在開始都給我收起來!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動用一切資源,找回她。不論死活。”
“是。”
陳武點頭,低聲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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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杭城市治安署。
張弛照常來上班。由于把車留給了妻子,今天他是打車來治安屬的,所以略微比平時遲了一些。只見他右手抓著一張油紙包的手抓餅,加腸加蛋,左手拿著一杯溫熱的豆漿。他一邊快步穿過走廊,一邊飛快吞咽,嘴角還殘留著早餐的香氣。
“張弛!昨天有一起緊急失蹤案發生了,就在玫瑰莊園那塊兒,上頭發話了,全力配合,你趕緊把監控數據全部調出來發給我!”
“玫瑰莊園?那是富人區吧?失蹤多久了?”
“二十個小時左右。”
張弛皺了皺眉:“按流程,失蹤不到48小時一般不能立案吧?”
對方丟給他一個白眼:“上頭的意思,你少管那么多。地址、照片我一會發你,趕緊處理。說不定能撈個功勞。”
張弛一邊應下,一邊打開治安屬內部的郵箱,嘴里嘟囔:“現在的案子……真是一波接一波,什么團體這么猖狂?敢頂風作案。”
照片剛跳出來的一瞬間,他眼角猛然一抽。
那是一張女子的生活照,穿著普通的家居服,笑容柔和。
但他永遠忘不了這張臉——就在他妻子手機的家庭相冊里。
陶英,陳瑤的母親。
張弛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