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死寂。

二驢子直挺挺立著，像一截被雷劈過的枯木。

老太太繞著二驢子，緩緩踱步，像在端詳一件古董。她枯槁的手指，輕輕敲擊著二驢子的額頭，發(fā)出“篤、篤”的聲響，在黑夜里格外瘆人。

“成了？”一個(gè)沙啞的聲音，從老槐樹下傳來，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急切。

老太太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冷冷地“嗯”了一聲。

黑暗中，一個(gè)佝僂的身影，從老槐樹后走出。他步履蹣跚，每走一步，都像要散架一般。借著隱約的月光，能看清他滿臉的褶皺，像刀刻斧鑿一般，溝壑縱橫。那是村里的王癩子，一個(gè)孤寡老頭，平日里神神叨叨，總說自己能見鬼。

王癩子走到二驢子面前，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二驢子的臉。他伸出顫巍巍的手，摸向二驢子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gè)哆嗦。

“像，真像……”王癩子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一絲狂喜，“三十年了，我等了三十年了……”

老太太走到王癩子身邊，瞥了他一眼，語氣冰冷：“別忘了你答應(yīng)我的事。”

王癩子猛地抬頭，眼中的狂喜，瞬間被恐懼取代。他看著老太太，嘴唇哆嗦著，卻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哼。”老太太冷哼一聲，不再理會王癩子，轉(zhuǎn)身走到老槐樹下，再次盤腿坐下，閉上眼睛，嘴里又開始念念有詞。

王癩子看著老太太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但很快，又被恐懼掩蓋。他轉(zhuǎn)過頭，再次看向二驢子，眼神變得復(fù)雜起來。

“兒啊……”王癩子輕聲呼喚，聲音顫抖，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

二驢子沒有反應(yīng)，依舊直挺挺地站著，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王癩子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二驢子的臉頰，眼中流露出一種近乎瘋狂的癡迷。“兒啊，爹終于找到你了……這些年，你受苦了……”

他顫抖著雙手，解開二驢子的衣裳。二驢子僵硬的身體，逐漸顯露出來。他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青白色，上面布滿了尸斑。

王癩子看到這些尸斑，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但他很快，又恢復(fù)了那種癡迷的神情。他脫下自己的衣裳，露出干瘦如柴的身體。然后，他抱起二驢子，一步一步，走向村外。

夜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哭泣。

王癩子抱著二驢子，走在荒涼的田埂上。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但他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仿佛那里，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他。

“兒啊，別怕，爹帶你回家……”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詭異的溫柔。

月亮，再次從烏云中探出頭來，慘白的光芒，灑在他們身上，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王癩子抱著二驢子，來到一座孤墳前。墳頭，雜草叢生，一塊殘破的墓碑，歪歪斜斜地插在土里。

“兒啊，到家了……”王癩子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解脫。

他把二驢子，輕輕放在墳前，然后，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對著墓碑，磕了三個(gè)響頭。

“爹，娘，我把兒子帶回來了……”王癩子抬起頭，看著墓碑，老淚縱橫，“你們……安息吧……”

他顫抖著雙手，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鋒利的刀刃，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兒啊，別怪爹……爹也是沒辦法……”王癩子看著二驢子，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舉起匕首，對準(zhǔn)自己的胸口，猛地刺了下去。

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墳前的土地。

王癩子倒在地上，身體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他的眼睛，依舊睜著，看著二驢子，眼神中，帶著一絲詭異的滿足。

二驢子依舊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夜風(fēng)，吹過墳頭，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為這悲慘的一幕，奏響哀樂。

老太太從黑暗中走出，站到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