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市場的霓虹燈在積雨云下暈成團血色光霧，蘇晚裹緊風衣鉆進“聽雨軒“裱畫店。她頸間的青銅鼎紋身正在發燙，這是逃離暗河后新增的印記——每當靠近香料行會相關物件，皮膚下就會浮現出加密的香料分子式。

“客人請茶。“獨眼裱畫師推來盞霽藍釉杯，茶湯里沉著朵干枯的曼陀羅。當蘇晚舉起茶杯時，水面突然倒映出妹妹的臉，那只屬于死人的青白手指正從杯底伸出，指甲蓋上用血寫著香料行會的祭文。

蘇晚潑翻茶盞，瓷片在青磚地裂成卦象。裱畫師的笑聲像生銹的鉸鏈轉動：“蘇小姐是來修補《天香夜譚》殘卷，還是來找畫皮秘方？“他掀開東墻的湘妃竹簾，露出幅等身古畫——明代仕女圖的絹帛下，隱約可見人皮紋理。

“嘉靖年間的香妃，用處女皮囊做畫布。“裱畫師的骨刀挑開畫軸夾層，掉出片帶刺青的皮膚，“每幅畫要熏染九百九十九日，讓畫中人的魂魄滲進顏料。“

蘇晚的虹膜突然刺痛。在變異的嗅覺感知中，古畫散發出混著尸臭的龍涎香，與她兒時在老宅閣樓聞到的氣息完全一致。當指尖觸到畫中人的云鬢時，絹帛突然滲出粘液，浮現出母親年輕時的容貌。

“令堂曾是行會最好的'畫師'。“裱畫師用銀針戳破畫中人的左眼，流出熒綠色液體，“萬歷三十七年那場香會，她用七名少女的皮肉調制出《霓裳羽衣圖》，畫中人的舞姿能隨香氣變化。“

蘇晚的后槽牙開始發酸——這是身體對致命毒素的預警。她佯裝觀賞條案上的青瓷香爐，實則用余光觀察逃生路線。香爐耳部雕刻的饕餮紋突然轉動眼珠，爐內香灰自動組成個經緯度坐標：正是老宅暗河匯入江口的位置。

裱畫師突然暴起，骨刀刺向蘇晚后心。她翻身撞翻博古架，宋代曜變盞的碎片在兩人之間迸濺。當一片碎瓷劃過古畫時，整幅絹帛突然燃燒，火焰中傳出數百人的哀嚎。蘇晚趁機抽出畫軸里的銅芯，發現上面密布著香料膠囊大小的孔洞。

“原來《天香夜譚》殘卷藏在畫軸里！“裱畫師的獨眼變得血紅，皮膚下鼓起游動的菌絲，“交出來！你根本不知道香妃的皮囊有多......“

槍聲打斷嘶吼。穿連帽衫的男人破窗而入，他手中的改裝香料槍射出淬毒銀針。裱畫師中針處騰起青煙，整個人如蠟像般融化，露出包裹在菌絲中的森森白骨——那具骨架的盆骨位置，赫然刻著蘇晚的調香師編號。

“快走！這些是行會的畫皮傀儡！“男人拽著蘇晚沖向后院。月光下，整個裱畫店的窗紙都在蠕動，上百幅古畫里的人像正撕開絹帛爬出。他們裸露的皮膚上布滿香料文身，空洞的眼窩里綻放著尸香魔芋。

摩托車撞開腐朽的柵欄時，蘇晚發現后座綁著個青銅匣子。男人擰開油門吼道：“這是你母親留在香脈礦道的遺物！匣子要用活人氣息開啟！“

疾馳中打開的木匣噴出粉色香霧，蘇晚的視網膜上浮現出三維香方圖。當香霧滲入毛孔時，她突然能聽懂后方追兵的嚎叫——那些非人的聲波里，混雜著三年前自己與香料行會的通話錄音。

“......7號樣本的鏡像神經元已激活......“

“......可以安排車禍了......“

“......記得保留大腦的嗅皮層......“

跨江大橋的鋼索在雨中泛著冷光。男人突然急轉撞開路障，摩托車沖進未完工的懸索隧道。追兵在入口處詭異止步，蘇晚聽見他們用香料密語交談：“......母體還沒覺醒......不能進入凈界......“

隧道墻壁上布滿熒光菌毯，勾勒出臨江市地下管網的脈絡圖。男人掀開安全帽，露出張被菌絲侵蝕的臉——竟是本該葬身礦洞的老板娘！她扯開人造皮膚，露出心口的機械香爐：“我是你母親制造的第九代香傀，核心燃料是你七歲那年被抽走的記憶香氣。“

蘇晚摸到藏在袖口的解剖刀：“所以香料行會才要活捉我？“

“因為你是唯一能點燃'因果香'的母體。“老板娘的眼球彈出，露出藏在顱內的微型香篆盤，“當年你母親在七個女兒體內種下不同香料，只有你的神經突觸能同時接收七種香訊。“

隧道盡頭出現座廢棄地鐵站。月臺上擺著七個青瓷香爐，排列方式與天香閣地宮完全一致。當蘇晚靠近時，香爐自動燃起不同顏色的火焰，在空中拼出段腦波圖譜——正是她在老宅密室砸碎銅鏡時的神經活動記錄。

“每個香爐都是你的克隆體。“老板娘按下香篆盤開關，地鐵隧道深處傳來列車轟鳴，“她們被培養成不同領域的調香師，最終都會回歸母體......“

蘇晚突然嗅到熟悉的槐花香。這是妹妹失蹤那晚的氣味記憶，此刻卻從隧道通風口洶涌而入。她轉頭看見本該鎖在玻璃棺里的妹妹正站在軌道盡頭，校服上沾滿熒光孢子，手里握著把鑲嵌香料膠囊的青銅劍。

“姐姐終于來了。“妹妹的聲音帶著金屬共振，“我們等這一刻，等了二十三年四個月零七天。“

地鐵隧道突然亮起血色應急燈。蘇晚看見軌道上散落著帶編號的骨骸，每具骨架的枕骨都鑲嵌著香料芯片。妹妹揮劍斬斷通風管道，墜落的鐵皮箱里滾出上百個玻璃罐——全是蘇晚在香脈礦道見過的克隆頭顱。

“看看你逃避的真相。“妹妹的瞳孔分裂成復眼結構，每只小眼里都播放著不同時間線的記憶，“母親把反香篆程序刻進你的基因，而我們這些失敗品......“她突然扯開校服，胸腔內竟是運轉的青銅香爐，“只能成為凈化母體的燃料！“

蘇晚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鼻腔涌出帶著硫磺味的血。老板娘趁機將她按在香爐陣中央，七道火焰匯聚成光柱直射穹頂。隧道墻壁的菌毯開始剝落，露出鑲嵌其中的《天香夜譚》全文，那些用尸油書寫的文字正順著光柱流入蘇晚體內。

“香滅靈童醒......“妹妹吟唱著揮劍刺來，“現在該讓真正的容器蘇醒了！“

青銅劍刺入蘇晚肩胛的剎那，整座地鐵站響起梵鐘轟鳴。她噴出的血霧在空中凝成香料分子模型，與《天香夜譚》的文字產生共振。老板娘突然慘叫倒地，機械香爐里迸出母親的全息投影：

“晚兒，聞到你七歲那年打翻的沉香粉嗎？“全息影像的手指點在蘇晚眉心，“那是反香篆程序的啟動密鑰！“

蘇晚的虹膜瞬間覆蓋上金色網格，隧道內所有香料成分在她腦中自動解構。妹妹的青銅劍開始融化，劍身的香料膠囊釋放出中和氣體。當蘇晚抓住妹妹的手腕時，那些克隆頭顱突然集體誦經，聲波震碎了香爐陣的能量場。

“不——“妹妹的復眼滲出熒光液體，“你居然能改寫香篆程序！“

地鐵列車從黑暗深處呼嘯而來。蘇晚拖著妹妹躍上軌道車頂，時速一百二十公里的狂風撕扯著傷口。在車廂連接處，她看見玻璃上反射出兩個自己——一個渾身菌絲，另一個正在虛化。

“你才是克隆體！“蘇晚將妹妹按在車頂，掏出裱畫店搶來的銅芯，“真正的蘇晚在二十三年前就被制成香引，我們都是培養皿里長出的菌絲人偶！“

銅芯插入妹妹的青銅香爐，爐膛里飛出母親的手寫筆記。泛黃的紙頁顯示，所有克隆體都混入了香料行會長老的基因，而反香篆程序正是要喚醒這部分記憶。當列車沖出隧道的剎那，妹妹突然大笑起來：

“那就看看誰的基因更接近本源！“

江面倒影中，兩人同時墜入洶涌波濤。蘇晚在窒息前看到水底矗立著巨大的青銅香鼎，鼎身纏繞的鎖鏈上掛著歷代蘇氏女子的名牌。她的名牌旁，妹妹的牌位正在菌絲侵蝕下逐漸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