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撕扯著六月的光斑，許星焰數到第七次筆尖停頓。江燼的衛衣帽子罩在她頭頂，柑橘混著硝煙的氣息縈繞在鼻尖，少年正用圓規尖戳她的物理卷子：“這道題要用開普勒第三定律，不是牛頓的棺材板?！?

補習教室的吊扇在頭頂呻吟，許星焰扯回被壓住的發梢：“你上周化學課還說我該去學占星術?！八钢凰嫕M星際戰艦的草稿紙，“江老師教學理念真是博大精深?！?

江燼突然把薄荷糖拍在共振擺球上，玻璃器皿發出嗡鳴：“許同學對老師有意見？“他傾身時衛衣繩掃過她手背，擺球在糖紙上投下晃動的光斑，“看見這個振幅了嗎？“手指劃過她因用力而泛白的指節，“你心跳頻率現在是它的兩倍?！?

許星焰的耳尖在助聽器下泛紅。自從暴雨夜后，這個傳聞中暴戾恣睢的江家少爺突然成了她的課后輔導員。此刻他正用游標卡尺量她削鉛筆的長度，美其名曰訓練精細操作能力。

“手抖會影響實驗數據?！敖瓲a突然握住她執筆的手，在波動方程圖像旁畫了顆歪扭的星星，“像你后頸的胎記?！八讣鉄o意識摩挲她腕間紅繩，那里穿著他給的兩顆沉香木珠。

林淮安抱著競賽資料闖進來時，正看見江燼用校服外套裹住打瞌睡的許星焰。學生會主席的鋼筆尖在報名表上洇出墨團：“下周三的實踐課需要兩人三足訓練，我來通知......“

“我們綁過了?！敖瓲a舉起左腿，褲管下隱約露出結痂的傷疤。許星焰驚醒時額頭撞到他下巴，少年悶哼著將檸檬汽水貼在她發燙的臉頰：“物理意義上的。“

午后的游泳池泛著碎鉆般的光。許星焰縮在更衣室角落，助聽器用防水袋裹了三層。江燼踹開隔壁隔間門扔來泳鏡：“裹這么嚴實是怕我透視？“他扯開運動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泳衣，后背蝴蝶胎記被水光映得栩栩如生。

“我不會換氣?！霸S星焰盯著腳尖。母親墜樓前那個暑假，她們本該去學的游泳課永遠停在報名表上。江燼突然將泳圈套過她頭頂：“抓緊。“他倒退著躍入泳池，濺起的水花驚散陽光。

水波搖晃著漫過鎖骨時，許星焰聽見江燼在水下哼《玫瑰人生》。少年游動的姿態像深海人魚，突然從背后托住她下沉的腰：“腿要像這樣擺動?！八捏w溫透過池水滲入肌膚，“別怕，我在?！?

林淮安的哨聲刺破水面的寧靜。江燼把嗆水的許星焰抱上池沿，濕發垂落她頸間：“學生會有規定，“林淮安的白球鞋停在咫尺，“教學期間禁止肢體接觸?！?

“那請主席示范標準動作?！敖瓲a突然將許星焰推向對方。林淮安接住的瞬間，她聽見泳池底傳來清脆的碎裂聲——江燼踩碎了林淮安的銀框眼鏡。

更衣室的熱風烘著潮濕的泳衣。許星焰在儲物柜發現塞滿檸檬糖的飯盒，便利貼上畫著戴泳鏡的小火龍。江燼的機車引擎聲遠去時，她摸到糖紙下壓著的銀杏葉書簽，葉脈用熒光筆描出星圖軌跡。

周末的舊書市擠滿梧桐絮。許星焰蹲在漫畫攤前找《凡爾賽玫瑰》，忽然被江燼的棒球帽扣住腦袋：“這種少女漫畫的接吻鏡頭都是錯的。“他抽走她懷里的《天體運行論》，在扉頁畫了交疊的雙星系統，“真正的引力糾纏是這樣。“

雨滴砸在書頁暈開墨跡時，江燼拽著她躲進電話亭。狹小空間里充斥著潮濕的衛衣布料氣息，許星焰的后背貼著他起伏的胸膛?！靶奶缠Q?！敖瓲a突然握住她貼在玻璃上的手，“現在我們的頻率都是118?！?

他的呼吸掃過她后頸胎記，許星焰數著透明門簾上的雨珠：“上周你說這個數值代表......“

“代表我想吻你。“

雨聲驟然轟鳴。許星焰轉身時撞翻他懷里的舊書，泛黃的《追憶似水年華》里飄出張糖紙，上面抄著聶魯達的詩句：“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櫻桃樹上做的事?！敖瓲a的拇指蹭過她唇角沾的檸檬糖碎屑：“這句話的物理意義是......“

修路燈的工人突然敲響電話亭。江燼把燒紅的臉埋進她肩窩，惡聲惡氣對外面喊：“沒看見在補習西班牙文學？“

黃昏的燒烤攤騰起煙火。許星焰看著江燼用鑷子給雞翅去骨：“這是分子料理的預處理?！八芽竞玫某岣鶖[成行星排列，“許同學需要補充蛋白質長個子?！?

“你睫毛沾到辣椒粉了?！霸S星焰遞紙巾時被他抓住手腕。江燼就著這個姿勢舔掉她指尖的蜂蜜醬：“比林淮安給的糖甜。“他突然僵住，耳尖比烤架里的炭火還紅。

晚自習后的操場飄著蒲公英。許星焰被江燼蒙著眼帶到沙坑邊，松綁時看見他用熒光棒擺出的獵戶座?！澳愕恼Q生星座。“他按下開關，光帶流淌成星海，“我偷看過你的學籍檔案。“

“這是侵犯隱私?！?

“我還知道你喜歡在解剖圖背面畫蝴蝶?！敖瓲a掏出她扔在廢紙簍的草稿紙，“這里少畫了左前翅的磷粉。“他用自己的血型在空白處補全翅膀，“O型血適合當顏料。“

許星焰的指尖觸到他未愈的傷口：“為什么對我......“

“那天你在噴泉池撿助聽器，“江燼突然把額頭貼上她手背，“睫毛上掛著水珠的樣子，像實驗室里沒做完的夢?！八７诖飩鱽碚饎?，掏出的老年機屏幕上閃爍著“江宅“來電。

北斗星西沉時，江燼把許星焰送到筒子樓下。她摸到防盜門把手上系著的薄荷葉，轉身看見少年站在路燈下比劃手語——那是她教過的“明天見“。夜風卷起他敞開的校服，后背的蝴蝶胎記在光影中振翅欲飛。

閣樓窗臺突然墜落花盆。江燼沖過來將她護在身下，陶片劃破他手臂時，許星焰聽見他壓抑的喘息：“沒事的?！把榈卧谒镎n本的DNA鏈圖上，“你看，我們在進行遺傳物質交換?！?

月光漫過凌晨兩點的晾衣繩。許星焰用紗布包扎他傷口時，發現江燼睡著了還攥著她的發繩。老舊收音機突然自動播放《玫瑰人生》，沙啞的女聲里，少年在夢中呢喃：“焰色反應的最佳觀測者...應該是共犯......“

晨霧中，許星焰在江燼的機車后座發現天文館門票。背面潦草地寫著：“本周六有雙子座流星雨，需要人形抱枕防止著涼?！八龑⒈『商欠胚M他掛著水珠的早餐袋，糖紙折成的蝴蝶停駐在少年顫動的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