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丫鬟對視了一眼,再看向云容,心底似乎被什么東西填滿。
云容揮手讓身旁三個小丫鬟退下休息,難得能有這般片刻清閑,她愜意地躺倒在竹椅上,手邊是一盞熱氣騰騰的香茗,面前攤開著一本醫書。
書里正講著藥材配伍,她喃喃自語:“蘇子葉藥性太烈,倒是可以用藥效更加溫和的白塵替換掉……”沉浸在醫理之中的云容,絲毫沒注意到門口的動靜。
突然,一聲清脆稚嫩的童音劃破寧靜:“姐姐,你終于回來了,君兒好想你啊!”
緊接著,一道小小的身影如同一顆出膛的炮彈,直直地朝著云容撲了過來,“砰”地一下撞進她懷里,雙手緊緊摟住云容的脖子,小身子還因激動微微顫抖著。
“君兒?”云容看著眼前這個小人兒,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肉嘟嘟的小豆丁形象。
云君,是原主同父同母的親弟弟。
四年前,云容被趕出云府時,云君才剛滿一歲多,走路都還搖搖晃晃的。時光飛逝,如今的云君已然長高許多,云容差點都認不出他了。
云容滿心歡喜地抱起云君,順手從桌上的點心盤里拿起一塊糕點,塞進他手里,笑著問:“你這小鬼,怎么就認出我來了?”
按說她離開的時候,云君還那么小,話都講不利索,更別說記事了。
云君眼睛滴溜溜一轉,小手拉著云容的衣襟,把腦袋湊到她耳邊,神神秘秘地說:“我悄悄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告訴云昊陽他們。”
提到云昊陽,云君的小臉上閃過一絲懼怕。云昊陽是二叔家的小兒子,比云君大兩歲,平時在府里就愛欺負人。
“我呀,經常偷偷溜出去,跑到姐姐以前住的地方看你。”云君小聲說道,“每次去,我都帶點心給你,就放在門口。”
云容這才恍然大悟,想起過去那些年,自己門口時不時就會出現幾盒精致的糕點,她一直以為是二叔怕她死在外面給自己惹麻煩,派人送來的,沒想到竟是眼前這個小不點的心意。
那些糕點,在她最艱難的日子里,成了支撐她活下去的希望。
“姐姐,我能再吃一塊嗎?”云君眼睛盯著桌上那盤糕點,亮晶晶的眸子里滿是渴望,小舌頭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
云容看著他這副饞貓樣,心里一陣揪疼,忙不迭地說:“吃,敞開了吃,管夠!”
云君得到許可,立刻伸手抓起一塊糕點,大口大口地吃起來,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活像一只正在進食的小倉鼠。
看著弟弟狼吞虎咽的模樣,云容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輕聲問:“云府沒讓你吃飽過嗎?”
云君聽到這話,原本快速咀嚼的動作猛地停住,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接著,眼眶迅速紅了起來,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他低下頭,小聲抽泣著。
云容明顯感覺到懷里的小人兒在害怕,身體微微顫抖著。
云容轉頭看向身旁侍奉的書童,目光中滿是詢問。
書童見狀,眼眶也紅了,聲音帶著哭腔說:“大小姐云裳和二少爺云昊陽,總是欺負三少爺。他們經常把三少爺的飯菜扔掉,要么就在菜里倒上泔水,還嚇唬三少爺,要是敢說出去,就有他好看的。而且還不許三少爺告訴老夫人。那段時間,老夫人身體不好,三少爺怕給老夫人添麻煩,只能自己忍著,常常在半夜里偷偷哭。”
“老夫人偶爾會叫三少爺過去陪她吃飯聊天,只有這個時候,三少爺才能吃上一頓飽飯。可老夫人疼孫子,怕他來回跑累著,又擔心他吃不飽,就派人把飯菜送去三少爺房里。”
小書童頓了頓,帶著哭腔。
“結果二少爺他們把飯菜扔到淤泥里,還逼著三少爺趴到地上吃。三少爺要是不照做,他們就跑去跟二夫人告狀,說三少爺欺負他們。二夫人也不問問清楚,就把三少爺關進小黑屋,讓他面壁思過。”
云容聽著書童的講述,只覺得心如刀絞,難以想象年幼的弟弟這些年究竟遭受了多少委屈,在這深宅大院里,獨自熬過了多少個孤寂又恐懼的夜晚。
她緊緊地抱住云君,像是要用自己的懷抱為他筑起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堅定地說:“君兒,別怕,姐姐回來了,以后誰也別想再欺負你!”
云君在姐姐溫暖的懷抱里,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心與庇護,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委屈,放聲大哭起來。
那哭聲里,滿是這些年積攢的痛苦與無助,似乎要借著這哭聲,把所有的陰霾都驅散。
云府,秋楓居
奢華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之中。金絲楠木打造的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精美的瓷器在架子上泛著溫潤光澤,墻壁上掛著名家字畫,彰顯著主人的不凡品味。然而,此刻這優雅的環境卻被徹底破壞,一片混亂不堪。
云昊陽,那個被寵壞的小霸王,正被一群丫鬟婆子眾星捧月般伺候著。
他肥嘟嘟的身子活像個圓滾滾的小肉球,在人群里橫沖直撞,所到之處,丫鬟們手中的托盤紛紛傾斜,糕點酒水灑落一地。
“這什么破點心,又干又硬,本少爺才不吃!”他一邊扯著嗓子叫嚷,一邊隨手將手中咬了一口的糕點狠狠扔出去,那糕點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啪”地砸在一個丫鬟的臉上,丫鬟嚇得花容失色,卻只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這個不好吃,我不要!那個太難吃了,給我換!”云昊陽繼續嚷嚷著,小腳不停地跺著地面,震得旁邊的桌椅都跟著微微晃動。
丫鬟婆子們忙得暈頭轉向,手里捧著各種精致的食物,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追著,卻又不敢上前阻攔,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了這位小祖宗。
即便是他野蠻地踢翻了名貴的桌椅板凳,眾人也只能在后面苦苦哀求:“祖宗,您慢點兒跑,可千萬別磕著碰著了呀!”
就在這一片喧鬧混亂之時,云容牽著云君的手,宛如一陣裹挾著寒意的風,穩穩地站在了秋楓居門口。
她身姿挺拔,眼神冷峻,周身散發著一股不容侵犯的氣場。目光如利劍般,冷冷地掃過屋內這混亂不堪的場景,最終,定格在了云昊陽那囂張的身影上。
“喲,云府的二少爺好生氣派。”她開口了,聲音不算大,卻好似帶著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穿透嘈雜,清晰地傳進每個人耳中,那聲音里裹挾著的威嚴,讓在場的眾人都忍不住心頭一顫。
正鬧得歡實的云昊陽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猛地停下腳步,像個被點了穴的木偶,轉過頭看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