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在博物館穹頂上砸出密集而又震耳的鼓點,每一聲都似重錘敲擊在人心上。
羅宇緊緊握著傘柄,指節因用力過度泛起青白,冰冷的傘柄觸感透過掌心傳來。
高芷蕓將手機屏幕轉向他,屏幕發出微弱的藍光,照亮了她略顯焦急的臉。
漢代玉棺在監控畫面里正用青銅鎖鏈作腳,每一步挪動都震得展柜玻璃簌簌作響,那聲音尖銳而又刺耳,仿佛是玻璃在痛苦地呻吟。
“十三分鐘前?!备哕剖|快速抹去睫毛上的水珠,水珠滑落,濺在她的臉頰上,帶來一絲冰涼。
黑色風衣在穿堂風里獵獵作響,風聲呼嘯,好似一頭猛獸在咆哮,“這些文物倒是會挑時間逃亡?!?
展館內刺目的白熾燈將漢代展區切割成幾何牢籠,燈光白得刺眼,讓人的眼睛有些生疼。
陳文博癱坐在黃花梨官帽椅上,西裝前襟還沾著潑灑的碧螺春,那股淡淡的茶香此刻卻被空氣中彌漫的詭異氣息所掩蓋。
那尊本該陳列在防彈玻璃后的青銅獸面紋方鼎,此刻只剩展臺上一灘泛著熒綠的黏液,黏液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腥味,讓人作嘔。
“監控系統被植入了六十四組干擾代碼?!备哕剖|的指尖在平板電腦上飛速劃出殘影,屏幕上的數據不斷閃爍,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但最奇怪的是……”她突然將屏幕翻轉,放大畫面里玉棺表面浮現的菌絲狀紋路,那些紋路扭曲而又詭異,與昨夜醫院里那些吞噬人命的寄生體如出一轍。
據研究,這種寄生體被稱為共生體,它們起源于古老的神秘之地,以陰氣和靈氣為食,習性隱秘且極具攻擊性,目的似乎是為了尋找合適的宿主來完成繁衍和壯大。
“周隊,痕跡科報告。”年輕警員話音未落就被周靖宇抬手打斷。
這位鬢角泛灰的老刑警用勘察燈掃過羅宇蒼白的臉,燈光晃得羅宇眼睛一陣刺痛。
“裝神弄鬼也要有個限度,你們當刑偵是跳大神?”周靖宇心里雖然這么說,但看著眼前一系列詭異的現象,也不禁開始有了一絲懷疑。
羅宇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腦袋里像是有無數只小蟲子在鉆動。
三小時前強行啟動靈異洞察眼的副作用仍在血管里流竄,視網膜上殘留著菌絲網絡連接博物館溫控系統的幻影,那幻影時隱時現,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他伸手按住展柜,剛一觸碰,一股刺骨的寒氣便從青銅卣表面驟然騰起,如同一把冰刀刺得他迅速縮回手指——那上面分明結著層醫院地下室里見過的冰霜,冰霜晶瑩剔透,卻透著一股讓人膽寒的氣息。
“溫度傳感器顯示,案發時展廳驟降二十度。”高芷蕓突然將平板懟到周靖宇面前,平板發出的光亮映在周靖宇驚訝的臉上。
“您不妨解釋下,什么盜竊團伙能在零下十五度環境穿著單衣作案?”周靖宇看著平板上的數據,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開始懷疑自己一直堅持的常規刑偵思路是否正確。
爭吵聲在空曠的展館里激起回音,回音在四周回蕩,久久不散。
羅宇悄悄退到玉組佩展柜前,鎏金玉璜正在絲絨襯布上詭異地顫動,那顫動的頻率讓人心里直發毛。
當他凝視那些蟠虺紋時,左眼突然涌起熟悉的灼痛——靈異洞察眼不受控制地啟動了。
啟動瞬間,周圍的光線開始扭曲,空氣也微微顫動起來,仿佛空間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血色霧氣在視野里翻涌,他看到無數菌絲正從展柜縫隙滲出,那些菌絲像一條條黑色的蛇,蠕動著纏繞著保安的腳踝將他拖向玉棺。
青銅鎖鏈如活蛇般絞住他的脖頸,保安的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嘴巴大張卻發不出聲音。
而監控畫面卻顯示同一時間保安正對著空展臺敬禮,這種強烈的反差讓人不寒而栗。
“羅宇!”高芷蕓的驚叫與刺耳嗡鳴同時炸響,那聲音尖銳得如同劃破夜空的閃電,讓羅宇的耳朵一陣刺痛。
那柄本該在十米外的戰國青銅劍此刻正懸在羅宇眉心,劍身爬滿血管狀凸起,凸起處還隱隱有暗紅色的液體在流動,散發著一股血腥的味道。
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衣領,冰冷的觸感讓羅宇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看見自己映在劍刃上的瞳孔正泛著鎏金色——這是洞察眼即將失控的前兆。
每次靈異洞察眼啟動,羅宇的身體機能都會下降,視力也會在短時間內變得模糊,還會伴有頭痛欲裂的癥狀。
溫熱突然包裹住他發冷的手腕,高芷蕓不知何時貼著他后背,帶著薄荷氣息的呼吸輕輕掃過他耳尖,那氣息清新卻又讓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你右前方展柜,看玉璧上的饕餮紋?!彼季S回溯術特有的銀光在她眸中流轉,這思維回溯術需要高芷蕓集中精神,且回溯范圍受目標物品的靈氣強度和關聯程度影響,信息準確性也會因時間久遠和干擾因素而有所偏差。
當羅宇的視線與玉璧上猙獰獸面重合的剎那,八百年前的血祭場景轟然涌入腦海:巫師正將活人心臟塞進玉棺縫隙,菌絲狀的黑色物質從棺槨里噴涌而出……那血腥的場景仿佛就發生在眼前,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人胃里一陣翻涌。
“咳!”血腥味在喉間漫開,羅宇踉蹌著扶住墻壁,墻壁冰冷而又粗糙的觸感從手掌傳來。
高芷蕓攙著他的手驟然收緊,透過兩層羊毛衫都能感受到她掌心的冷汗,那冷汗濕漉漉的,帶著一絲緊張的溫度。
那些在思維殿堂里同步回溯的影像,此刻正在兩人交疊的指縫間震顫,震顫的感覺如同電流一般傳遍全身。
“兩位要是演夠了苦情劇,就請解釋下這個?!敝芫赣钐唛_腳邊的防護罩殘片,殘片破碎的聲音清脆而又刺耳。
強光手電照出地磚上蜿蜒的黏液痕跡,那黏液在手電光的照射下,發出詭異的熒綠光芒。
“別告訴我又是你們說的那個……”周靖宇雖然嘴上還是強硬,但心里已經開始動搖,懷疑這些超自然現象可能是真的存在。
“共生體遷徙路徑。”高芷蕓突然打斷他。
她蹲下身時,發梢掃過羅宇還沾著冷汗的下頜,那輕柔的觸感讓羅宇的臉頰微微發燙。
“這些黏液pH值顯示強堿性,和醫院里楚隱疾分泌的一模一樣?!彼e起試管的瞬間,展館燈光突然開始頻閃,燈光閃爍的頻率讓人頭暈目眩。
羅宇感覺后頸汗毛倒豎,一種強烈的危機感涌上心頭。
在明滅的光影間隙,他看見所有展柜里的玉器都在高頻震顫,那些饕餮紋正在琉璃展燈下扭曲成菌絲網絡,那扭曲的紋路如同惡魔的觸手,讓人膽戰心驚。
高芷蕓的悶哼聲傳來,思維回溯術的銀光在她太陽穴處忽明忽暗,這表明她在使用能力時遇到了一些干擾。
“別看紋飾!”羅宇猛地扯下領帶蒙住她眼睛,絲質布料柔軟而又光滑,貼在高芷蕓的臉上。
布料下傳來她陡然加快的脈搏,那急促的跳動聲仿佛在訴說著她內心的恐懼。
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雪松香幽幽傳來,那香味淡雅卻又讓人感到一絲安心。
袖口暗袋里電磁脈沖器硌著他肋骨的觸感清晰可感,還有背后周靖宇突然拔槍上膛的金屬撞擊聲,那聲音清脆而又響亮,仿佛在宣告著危險的降臨。
應急照明燈亮起的瞬間,他們頭頂傳來瓦當碎裂的脆響,那聲音如同炸雷一般,讓人嚇了一跳。
菌絲狀黑影在穹頂快速游走,所到之處漢磚紛紛剝落,露出內層鑲嵌的青銅卦盤——那分明是昨夜醫院菌絲網絡里見過的數據傳輸陣圖,卦盤上的紋路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是溫控系統?!绷_宇啞著嗓子按住劇痛的左眼,此時他的左眼幾乎完全看不清東西,頭痛也愈發劇烈。
“有人用文物當培養基,在豢養……”他沒能說完。
高芷蕓突然拽著他撲向右側展柱,一道黑影擦著他們發梢砸在方才的位置,那股勁風撲面而來,讓人感到一陣寒意。
那尊東漢說唱俑保持著擊鼓姿勢,陶土燒制的笑臉裂成詭異的角度,空蕩蕩的腹腔里塞滿正在蠕動的菌絲,那些菌絲的蠕動讓人毛骨悚然。
“立刻疏散!”周靖宇的吼聲帶著顫音,這吼聲中透露出他內心的恐懼和緊張。
他握槍的手背青筋暴起,卻始終無法對準那些從展品里爬出的菌絲生物,因為這些生物的行動毫無規律可循。
高芷蕓突然把羅宇往安全通道推去。
她指尖還殘留著領帶的溫度,聲音卻冷得像淬火的刀:“東南角通風管,我檢測到異常電脈沖?!比局ま⒌闹讣讋澾^他掌心時,悄悄寫下三個字——跟著菌絲。
羅宇背靠消防栓喘息時,發現瓷磚縫隙里有熒光流動。
那些細如蛛絲的菌絲正朝著博物館穹頂方向匯集,在暴雨拍打的玻璃幕墻上投射出模糊的星圖,星圖閃爍不定,仿佛隱藏著某種神秘的信息。
他扯開蒙眼領帶,左眼瞳孔深處有鎏金光芒開始旋轉,旋轉的光芒讓他的視線更加模糊。
高芷蕓按在他肩頭的手猛然收緊:“你不能再……”“還記得醫院下水道重組的那截指骨嗎?”羅宇扯了下嘴角,喉間血腥氣越發濃重,那股血腥味讓他感到一陣惡心。
他屈指輕敲幕墻,菌絲網絡在玻璃上顯出的星圖豁然缺失一角——正是漢代玉棺此刻的經緯坐標。
穹頂驚雷炸響的剎那,他按住左眼的手背上凸起青黑色血管,血管凸起的觸感讓他感到一陣刺痛。
在徹底墜入靈異洞察眼的血色漩渦前,最后映入眼簾的是高芷蕓從旗袍開衩處抽出的電磁匕首,刃面倒映著兩人交疊的身影,像某種命運交纏的讖語。
羅宇的瞳孔徹底被鎏金色吞噬,血色漩渦在他視網膜上撕開時空裂縫。
博物館陳舊的木地板在視野里融化成粘稠菌毯,他看到三天前的月光正從穹頂天窗傾瀉而下,月光清冷而又皎潔。
穿唐裝的佝僂身影踩著北斗七星的方位穿過展區,腰間青銅鈴鐺在寂靜中泛起漣漪,那清脆的鈴聲在夜空中回蕩。
“咳...是二十八宿鎖魂陣!“羅宇的指甲深深掐進消防栓外殼,牙齦滲出的血珠沿著下顎滾落,血珠的溫熱觸感讓他感到一絲苦澀。
靈異洞察眼帶來的劇痛仿佛有千萬根銀針在攪動腦髓,但他仍死死盯著虛空中閃爍的殘影——那人右手戴著翡翠扳指,正用朱砂在玉棺底部繪制著與穹頂青銅卦盤相同的陣圖。
高芷蕓的電磁匕首突然橫在他眼前,刃面反射的冷光精準截斷幻象?!澳阃自跐B血。“她聲音比往常低啞,旗袍盤扣不知何時崩開一粒,露出鎖骨處暗藏的微型信號干擾器,干擾器閃爍著微弱的燈光。
博物館穹頂突然傳來鋼筋扭曲的呻吟,那聲音低沉而又恐怖,仿佛是鋼筋在痛苦地哀嚎。
菌絲網絡裹挾著星圖在玻璃幕墻瘋狂增殖,星圖的光芒變得愈發刺眼。
“西南坤位!“羅宇猛地拽住高芷蕓手腕。
他指尖殘留的鎏金光芒在兩人皮膚接觸處迸濺,那些被神秘人修改過的溫控系統參數突然在腦海中清晰起來——亥時三刻,地脈陰氣最盛時啟動的制冷程序,分明是要將整個博物館煉成豢養共生體的冰棺。
周靖宇的吼叫從走廊另一端炸響,伴隨著陶瓷器皿接二連三爆裂的脆響,那聲音嘈雜而又混亂。
高芷蕓突然將羅宇推進消防通道,反手甩出三枚電磁飛鏢。
藍紫色電弧在菌絲間跳躍的瞬間,她貼著羅宇耳垂冷笑:“逞英雄也要挑場合,你當那老鬼的鎖魂陣是擺設?“
黑暗里突然響起蒼老的咳嗽聲,那咳嗽聲沙啞而又虛弱。
穿灰布衫的老者拄著蛇頭杖從陰影中浮現,杖頭鑲嵌的琥珀里封著半片玉蟬,與失竊文物上的菌絲紋路完美契合,琥珀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羅宇感覺左眼灼痛驟然加劇,靈異洞察眼竟自動解析出老者周身縈繞的九重命盤——每道命環都對應著一件失竊文物的生辰卦象,命盤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活人飼玉蟬,死魂鑄金甌。“老者渾濁的眼球轉向玉棺方向,枯槁的手指在蛇頭杖上叩出三長兩短的暗碼,叩擊聲清脆而又有節奏。
高芷蕓的電磁匕首突然發出尖銳蜂鳴,她太陽穴處浮現的銀光顯示思維回溯術正在破譯聲紋密碼——那是明代錦衣衛傳遞欽天監密報時用的暗語。
菌絲網絡突然劇烈收縮,穹頂星圖缺失的經緯坐標開始重新排列,星圖的變化讓人感到一陣緊張。
羅宇強忍著眩暈舉起手機,鏡頭對準老者正在虛化的身影。
當快門聲響起的剎那,老者左手尾指上那枚嵌著人魚膏的戒指,與三天前監控里神秘人翡翠扳指上的凹痕完全吻合。
“他在溫控機房留了禮物?!案哕剖|突然捏碎藏在臼齒里的醒神膠囊,薄荷味血霧噴在手機屏幕上,血霧的味道帶著一絲清涼。
經過處理的照片里,老者衣擺褶皺竟暗藏著一串二進制代碼,轉譯后正是博物館地下二層從未登記在冊的密室坐標。
驚雷劈中博物館避雷針的轟鳴聲中,周靖宇撞開安全門摔進通道。
他警服左肩滲著詭異的熒綠色液體,手中緊握的配槍槍管竟結滿冰晶:“那尊該死的玉棺...在吞吃警用頻段信號......“
羅宇的瞳孔突然恢復清明,鎏金色光芒凝聚成他掌心一道卦象。
當他將卦象投射到滲水的墻壁上時,菌絲網絡應激反應般顯出新線索——三天前神秘人繪制陣圖時滴落的朱砂,在卦象中延伸成指向老城區古玩市場的血色箭頭。
高芷蕓突然用領帶蒙住自己眼睛,思維回溯術的銀光在她指尖編織成三維地圖。
當那些與菌絲共鳴的坐標點連成北斗九星陣時,她染血的嘴角揚起譏誚的弧度:“原來是要復活青銅棺里的西楚巫覡?!?
老者遺留的蛇頭杖忽然在羅宇意識海里發出共鳴,靈異洞察眼最后一次強制啟動。
在徹底昏厥前,他看到暴雨中的博物館化作巨大青銅羅盤,而他們所有人都是盤中轉動的血色棋子。
高芷蕓接住他墜落的身體時,藏在旗袍夾層里的磁暴手雷正在嗡鳴——那是她專門為千年兇煞準備的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