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燃的靴底碾過碎玻璃，發出一連串細碎的爆裂聲。這聲音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刺耳，他下意識將食指扣在扳機護圈上。防毒面具的過濾閥隨著呼吸規律地開合，把帶著鐵銹味的空氣泵進肺里。

三個月前這里還叫“朝陽CBD“，此刻卻像被巨獸啃噬過的骨架。傾倒的寫字樓外墻爬滿暗紅色苔蘚，那是核輻射催生的變異菌群。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垂掛在半空，綠燈罩里卡著半截白骨，隨著寒風輕輕搖晃。

“隊長，輻射值突破700毫西弗了。“耳機里傳來醫療兵蘇夏的聲音。女孩的嗓音帶著特有的清冷，仿佛她報出的不是致命數值，而是超市特價清單。

林燃瞥了眼腕表，表面已經蒙著層淡綠的熒光。“全體注射抗輻寧。“他說著從腰包抽出針劑，隔著防護服扎在大腿外側。冰涼的藥液滲入肌肉時，他聽見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悶哼——新來的菜鳥總是學不會控制表情。

十二人的小隊在廢墟間蛇形前進，戰術靴踏過積水泛起詭異的藍光。林燃注意到商店櫥窗里凝固的人形焦痕，那些是在第一波電磁脈沖中瞬間碳化的軀體。他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仿佛又聽見那天的尖嘯——不是來自天空，而是直接從骨髓深處炸開的死亡顫音。

“十點鐘方向！“爆破手老K突然低吼。所有人瞬間貼墻，槍口齊刷刷指向街角便利店。生銹的自動門正在以每分鐘兩厘米的速度緩緩開啟，門縫里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

林燃豎起兩根手指，陳鋒立刻貓腰竄出掩體。這個前緝毒警總愛把防彈背心敞著穿，露出里面印著骷髏頭的T恤。他貼在便利店側墻，反手抽出腿袋里的熱成像儀。

“三個熱源，兩個蜷縮在收銀臺后面，一個在...“陳鋒的聲音突然卡住，“天花板上。“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判斷，便利店深處傳來骨骼錯位的咔嗒聲。林燃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太熟悉這種聲音——感染者的關節會在變異后反向彎曲，像提線木偶般做出違背人體工學的動作。

“準備燃燒彈。“林燃打出手勢，余光瞥見蘇夏正在給新兵檢查面罩密封。那是個不到二十歲的男孩，防護服領口露出半截十字架項鏈，此刻正在劇烈起伏。

第一只感染者撞碎玻璃沖出來時，林燃看清了它后頸植入的金屬芯片。這是第三代的產物，他想。最初的感染者只是皮膚潰爛的行尸走肉，而現在這些怪物開始長出外骨骼，指骨進化成三十厘米長的骨刃。更可怕的是它們的學習能力——上周遭遇的那群，居然懂得用汽車殘骸做掩體。

“自由開火！“林燃的吼聲被槍聲淹沒。7.62mm穿甲彈撕開感染者的胸腔，卻沒能阻止那具掛著碎肉的身體繼續突進。陳鋒的霰彈槍轟爆了它的頭顱，黏稠的腦漿在輻射塵中拉出蛛網般的銀絲。

第二只感染者是從二樓跳下來的，變異的跟腱讓它躍出十五米遠。林燃聞到腐肉灼燒的焦臭——是蘇夏投出的磷燃燒彈擊中了目標。怪物在火焰中扭曲成畢加索的畫作，但第三個熱源始終沒有現身。

“天殺的，那東西在...“老K的咒罵被金屬撕裂聲打斷。便利店屋頂突然塌陷，一道黑影炮彈般砸進隊伍中央。林燃終于看清所謂“天花板上的熱源“——那是個保留著人類輪廓的感染者，四肢卻像蜘蛛般修長，掌心的肉瘤不斷分泌著強酸黏液。

新兵扣動扳機的瞬間，蜘蛛感染者突然張開嘴。沒有舌頭，只有三根帶倒刺的觸須激射而出。林燃的瞳孔猛地收縮，這分明是五天前才在7號隔離區出現的變異種。

十字架項鏈在空中劃出弧線。男孩的脖子被觸須纏住的瞬間，蘇夏的手術刀已經斬斷其中兩根。林燃的軍刺捅進感染者口腔時，聽見金屬與骨骼摩擦的令人牙酸的聲響。怪物抽搐著倒下，觸須末端還在男孩防護服上蝕出嘶嘶作響的孔洞。

“靜脈注射解毒劑！立刻！“蘇夏扯開急救包，她的手套沾滿熒藍色的血液。林燃注意到感染者太陽穴位置的條形碼，被酸液腐蝕得只剩前半截：N.E.207...

“隊長！你看這個！“陳鋒從便利店拖出個軍用級鈦合金箱。密碼鎖已經被酸液熔毀，箱體上用紅漆畫著銜尾蛇圖案——這是“新紀元“組織的標志。林燃感覺后頸發涼，這個在災變前就被各國通緝的極端科學集團，居然真的在繼續“人類進化“實驗。

箱子里只有一支冷凍管，標簽寫著“火種-α“。淡金色液體在玻璃管中緩緩流動，像是活著的金屬。林燃突然想起災變首日沖天而起的金色光柱，那道光在太平洋上空分裂成七道流星，其中一道的軌跡...

“小心！！“老K的警告與破空聲同時抵達。林燃翻滾躲開的剎那，原先站立的位置插著三根合金弩箭。他在揚塵中抬頭，看見對面樓頂閃過黑色風衣的衣角，那人左臂裝著改裝弩機，肩膀處隱約可見銜尾蛇刺青。

“追！“林燃剛要起身，整條街道突然劇烈震顫。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輻射云層被映成暗紅色——是他們在城郊建立的臨時庇護所方向。

蘇夏的終端機突然瘋狂閃爍，那是最高級別的警報代碼。當全息投影展開時，所有人僵在原地：畫面里三十米高的混凝土墻正在崩塌，潮水般的感染者中混著裝備外骨骼裝甲的人類。他們胸前的銜尾蛇徽章在火光中異常清晰。

林燃握緊冷凍管，指甲幾乎嵌進掌心。原來所謂末日，不過是新紀元的試驗場。他望向開始飄落灰雪的天空，那支神秘藥劑在防護服內袋發燙。當火種落入余燼，究竟是帶來重生，還是更猛烈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