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調解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沈桂曉指尖摩挲著青瓷盞邊緣，看著茶湯里浮沉的茉莉花瓣：“張律師，您西裝第三顆紐扣松了?！?

正在整理文件的律師下意識低頭，沈桂曉的茶刀已經挑開他公文包暗扣。泛黃的茶券雪花般散落，每張背面都印著王振海的私章。

“七月三日，八月十五......“林平山撿起兩張端詳，“這不是王總女兒奶茶店開業和爆雷的日子？“

律師漲紅了臉要奪，沈桂曉忽然將鎏金茶匙探進他領口：“您家玄關第三層鞋柜里的茶樣罐，濕度超標了?！八褐铚谧烂娈嬜鴺?，“需要我教您怎么保存陳年普洱嗎？“

調解室的門被推開，穿藏藍制服的工作人員端著智能茶飲機進來：“兩位要續杯嗎？“

“要冰鎮酸梅湯。“沈桂曉突然改口，“給張律師降降火?！八箝g的茶珠手鏈叮咚作響，“順便提醒后廚，桂花定勝糕別放蜂蜜——會破壞龍井的栗香。“

林平山憋著笑翻開資產清單：“您看，沈記茶莊的地契作價......“

“作價為零。“沈桂曉截過話頭，“我爺爺說過，沾了銅臭的茶山會鬧鬼?！八鋈粌A身靠近律師，“王總最近是不是總夢見縫紉機女工？“

律師手中的鋼筆啪嗒落地。窗外蟬鳴突然喧囂，智能茶飲機恰在此時播放起老式縫紉機的噠噠聲。

“茶山官司我們撤訴。“沈桂曉將茶券疊成紙船推過去，“勞駕轉告王總——“她指尖敲了敲桌面下的監聽器，“他藏在看守所馬桶水箱的賬本，泡水了?！?

林平山適時遞上烘干過的復印件：“不過我們備份了?！?

律師奪門而出時撞翻了茶水架，沈桂曉輕巧接住下墜的青瓷壺：“可惜了這壺碧潭飄雪?！八D腕斟茶，水線精準落入林平山杯盞，“嘗嘗，像不像那年躲雨時喝的？“

民政局大姐從文件堆里抬頭：“你們小兩口到底離不離？“

“本來是要離的?！傲制缴睫D動無名指的茶梗戒指，“直到發現她在我初代機里刻了情詩?！?

沈桂曉踹他一腳：“那是故障代碼！“

“代碼結尾畫著愛心?！八{出全息投影，“還帶著茉莉香。“

智能茶飲機突然吐出一對茶杯，杯底燒著“百年好合“的篆印。民政局大姐扶額：“現在的年輕人......“

“大姐英明。“沈桂曉忽然遞上油紙包，“嘗嘗真正的龍井蝦仁？“荷葉清香漫過調解臺，“聽說您兒子在考茶藝師執照？“

傍晚的霞光染紅調解室玻璃時，兩人并肩走出民政局。林平山扯松領帶：“真把茶山送出去了？“

“送的是地契?！吧蚬饡曰沃浯淦桨部?，“真正的茶魂在......“她忽然拽著他拐進弄堂，“蹲下！“

拆遷隊的面包車呼嘯而過，揚起滿地梧桐絮。沈桂曉的旗袍下擺掃過林平山鼻尖，帶著經年的白蘭香。

“王振海雇的?！八龑χ笠曠R補口紅，“他以為茶山地下埋著金條?！?

“實際呢？“

“埋著我祖母的嫁衣?！吧蚬饡酝蝗粚⒖诩t塞進他口袋，“還有你父親當年寫的薦書?！八D身時耳墜勾住他衣領，“想知道內容？拿智能茶飲機的原始代碼來換。“

弄堂盡頭飄來油墩子香氣，沈桂曉忽然駐足：“餓了。“她數著青石板往攤子走，“第三塊磚下埋著茶券，第七塊......“

“第七塊藏著我的初戀情書?！傲制缴酵蝗婚_口，“十六歲寫給茉莉花田的采茶姑娘?！?

沈桂曉的高跟鞋卡在石板縫：“你......“

“那年暑假在茶莊實習。“他蹲身幫她拔鞋跟，“有個女孩總在晨霧里唱《焙香吟》，害我燒糊了三鍋茶青。“

晚風突然卷起她的發梢，智能茶飲機在背包里播放起那段旋律。沈桂曉的珍珠耳墜掃過他手背：“后來呢？“

“后來她往我水杯里放苦丁茶?！傲制缴矫雒渡P的鈴鐺，“說是治相思病。“

沈桂曉奪過鈴鐺就跑，木屐聲噠噠驚起檐下眠鴿。林平山追到石庫門前，只見她倚著門框晃鈴鐺：“林先生，私闖民宅要報案的。“

“我來取烘干機?！八钢涝谔炀牟栾嫏C零件，“上回淋雨短路......“

“早修好了?！吧蚬饡酝蝗蛔骂I，“順便改了程序?！八聪麻_關，設備吐出的茶券印著婚書續約二維碼，“祖母說，好茶要回甘三次。“

暮色里，拆遷隊的探照燈掃過弄堂外墻。沈桂曉的剪影投在“拆“字上，忽然輕笑：“敢不敢現在去茶山？“

“帶著烘干的嫁衣？“

“帶著你的初戀噩夢?！八龑⑩忚K系上奶貓項圈，“王總的人正在挖第七棵老茶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