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齊寒楊揉著發脹的腦袋,渾身無力。
還沒死掉嗎,他的命還挺大的。
齊寒楊想。
打開手機,手機的光亮成為臥室里唯一的光源。
上面有很多未接來電,都是來自他那只有讓他那位生物學上的母親。
翻了翻未讀消息,沒有一條是來自柳舒月的。
心底生出深深的無力感,他突然很想給柳舒月打電話,想聽聽她的聲音。
沒等他電話打出,另一通電話已經打進來了。
齊寒楊眉頭一蹙,按了接聽。
「我在你小區樓下,下來。」
岑青不帶感情的話從聽筒里傳來。
齊寒楊有些愣住,這是母親第一次平靜的給他打電話。
他有些欣喜,是母親想起他了嗎?想起以往的通話,齊寒楊眼神一暗。
他的心里還是隱秘的升起一絲希望。
「好。」
他撐起身子,慢慢下床,失重感讓他險些摔倒在地。
齊寒楊到小區門口就看到岑青背著包站在那里,不由得有些眼眶發紅。
「母親,好久不見。」
六年不見,面前的女人比從前蒼老了些,站在面前熟悉又陌生。
同樣岑青也在端詳著齊寒楊。
隨著年齡的增長,齊寒楊的臉逐漸與記憶中的齊故重合,卻又依稀分辨出不同。
齊故的臉更加有沖擊性,眼睛是讓人一眼就看得見的陰鷙,而齊寒楊可能是眼睛像她的原因,眉眼多了絲溫和。
一想到齊寒楊是她與最厭惡的人的血脈。
岑青恨不得上前撕了這張臉。
岑青掩下眼里的厭惡,輕聲說道。
「嗯,帶我去你家看看吧。」
「好。」
齊寒楊有些激動,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身側的手微微顫抖。
他終于等到了母親關心他這一天了,她會發現他現在的異樣嗎?
岑青站在玄關處看著齊寒楊的家,雙手交握在一起,心中驀然升起一抹憤憤不平。
憑什么他生活的這樣好,她的小懷本來有大好的未來,卻要經受病痛的折磨?
指甲嵌進肉里,岑青恍然覺得痛,她扯出笑來。
「看來小楊你過得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我真為你感到高興。」
你過得好,身體好,捐的骨髓才是最好的,小懷才可以擁有健康的身體和生活。
這句話岑青沒說出來。
想到這,岑青的笑容變得真實許多。
敏感如齊寒楊,很快捕捉到岑青情緒的轉變。
他顧不得也不想深究岑青之前還對他謾罵,為什么現在態度轉變這么大。
血液在身體里沸騰,從小到大最渴望的東西,現在就唾手可得。
無論岑青要他做什么事,他想他都會答應岑青。
他現在只想抓住當前來自母親,且只屬于母親的關心。
齊寒楊突然很想叫叫他,努力想要克制自己,卻還是克制不住,啞聲叫岑青,聲音繾綣。
「母親……」
「嗯,還沒吃飯吧,廚房應該有菜吧,好多年沒吃過我做的飯了,今天我去做給你吃。」
岑青避開齊寒楊的眼睛,溫聲道,態度不遠不近。
這足以讓齊寒楊心滿意足。
「謝謝母親。」
視線一直跟隨著岑青走進廚房才挪開。廚房門被關上,透過玻璃門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齊寒楊坐在沙發上,坨下腰把臉埋在雙手里。微微顫抖的肩膀出賣了他的情緒。
手機震動,齊寒楊抬頭去拿,是柳舒月的消息。
「L:吃飯了嗎?我今天晚上新學了一道菜,糖醋排骨,超級好吃,下次做給你吃呀。」
「L:(小狗打滾.jpg)」
「L:(圖片)」
放大圖片看了一眼,齊寒楊扯了扯嘴角,修長的手指快速的在屏幕上點著。
「還沒吃晚飯呢,看起來你的學習成果還不錯。」
看著齊寒楊發來的信息,柳舒月覺得臉頰發燙,伸手揉了揉臉。
這時電話響了,是沈嘉逸,柳舒月有些疑惑,國外應該是大早上,他怎么會有時間給她打電話。
「喂,小逸子,怎么這時候打電話來呀?」
聽著柳舒月歡快的語氣通過話筒里傳來,本來有些躁悶的沈嘉逸覺得心中的郁氣散了一些。
他坐在外派公司的天臺的圍欄處,俯瞰著陌生國度的街道,車流不息。
「沒事,有些想你,給你和心心買了禮物,已經寄回去了,你和心心有時間把我寄養在寵物店的旺財接回去,你們倆誰養我都會放心的。」
天臺上的風格外的大,混著沈嘉逸的聲音一起傳進聽筒里,顯得他的聲音格外空靈飄渺。
她忽然想起沈嘉逸出國前,她和顧心提議把旺財交給她們代養,沈嘉逸拒絕了,她今天還能想起沈嘉逸那天欠揍的樣子。
「不可以,我出國又不是不回來了,交給寵物店我還能接回來,交給你們我就接不回我的旺財了。」
一股異樣的感覺突然在柳舒月的心里出現,沈嘉逸今天怎么這么奇怪,好像在交代什么。
「沈嘉逸,你在哪里?怎么風這么大?是出什么事了嗎?工作不順心嗎?」
沈嘉逸聽出了柳舒月語氣里的擔心,輕笑一聲。
「怎么,擔心我呀?那你出國來看看我唄?」
聽著沈嘉逸輕佻的語氣,柳舒月認真的說。
「好,沈嘉逸,你別做傻事,我會陪著你的。」
沈嘉逸聽到這話猛的僵住,緩緩伸出手,陽光透過指縫,照在了他的臉上,他這時才感受到溫度。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只有耳邊風在呼呼的吹,柳舒月的心也提了上來。
想起那些人幸災樂禍和嫌惡的神色,想起自己的狼狽不堪,想起醒來時的絕望和憤恨。
不知過了多久,沈嘉逸站了起來,啞著嗓子輕聲說。
「今天的天氣真好,舒舒。」
你又救我一次,我不會去死的,放心吧!
后一句沈嘉逸在心里回答了柳舒月。
他想,他真是被這幫渣滓氣糊涂了,如果不是柳舒月察覺到他的情緒,拉了他一把,或許他也會想通,但不會這么快。
跟柳舒月一起玩的這十年,他自己都快真的認為自己真是普通白領了。
想起以前的日子,沈嘉逸勾唇冷笑,看來有些人真想試試他曾經的手段了。
沈嘉逸從天臺圍欄處下來,轉移了話題。
「聽說你最近在追一個男人?是個教授?有把握追到嗎?別跟陸之懷一樣,不靠譜。」
「心心跟你說的吧?我覺得齊寒楊很好,他跟心心男朋友是好朋友,我喜歡他。」
柳舒月想到那個高大溫和的男人,聲音里帶著笑意。
「比大學時對陸之懷還喜歡?」
沈嘉逸靠在天臺的墻上,調笑著問她。
「嗯。」
「那祝你成功,記得明天去辦簽證,你答應了的,你要來,好了,我要忙了,掛了。」
沈嘉逸掛了電話,收起笑來,又撥通了另一通電話,冷聲吩咐。
「我現在在m國,你帶點身手利落的,我有用。」
對面有些驚訝,可很快,便恭敬的回道。
「是,少爺,老爺子說這些年很想你,大少爺希望你回到京城,回到他身邊幫忙。」
「聒噪,我自有打算,按我說的做。」
沈嘉逸懶得聽對面廢話,撂下句話便直接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