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把手轉動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陸南的喉結滾動兩下。
透過貓眼看到西裝革履的律師H,公文包邊緣沾著夜露。
“嚴總讓我送文件。”H推了推金絲眼鏡,公文包里的牛皮紙袋滲出涼意。
陸南接過時手指在文件袋上蹭出細汗,紅色公章像凝固的血漬。
嚴念突然抓住他的衣角。
她指尖的顫抖透過棉質布料傳到陸南手腕,“上個月股東大會的決議書……怎么會變成這樣?”
“對方在股權質押合同里埋了地雷。”H用鋼筆尖戳著附件第三頁的附加條款,“現在只能談判。”
“那是把脖子往絞索里套。”嚴父一掌拍在茶幾上,青瓷茶盞跳起來發出脆響。
檀香被掌風劈成兩截,煙灰簌簌落在墨漬未干的文件上。
H揉著眉心嘆氣:“至少爭取時間……”
“用我女兒當籌碼換時間?”嚴父突然看向縮在沙發角落的嚴念,她正把臉埋進陸南肩膀。
老人眼里的鋒芒突然軟下來,變成渾濁的嘆息:“二十年前你媽媽走的時候……”
陸南突然站起來。
膝蓋撞翻的檸檬水在地毯上洇開深色痕跡,他抓起沾著水漬的股權結構圖:“我去找G的手下。”
三雙眼睛同時定格。
嚴念張開的唇瓣像含著一顆滾燙的櫻桃,嚴父拄著拐杖的手背暴起青筋,H的鋼筆在紙上戳出個墨點。
“東郊物流園凌晨兩點換班。”陸南掏出手機,鎖屏上是偷拍的倉庫平面圖,“清潔車會從西側門進。”
嚴念猛地扯住他衛衣抽繩:“你瘋了嗎!”抽繩尾端的金屬頭在她掌心勒出紅痕,像條掙扎的銀魚。
“上周我幫張叔代班送過快遞。”陸南把抽繩慢慢抽回來,指尖在她掌心輕輕撓了撓,“監控盲區有二十三處。”
物流園探照燈劃破濃霧時,陸南正把最后半截煙塞給守門的黃毛。
工作服胸牌上的照片被他用口香糖粘住,夜風掀起衣角露出腰間偽裝成對講機的錄音筆。
“新來的?”刀疤臉突然用鋼棍挑起他下巴。
“張哥痔瘡犯了。”陸南順勢把整包紅塔山塞進對方口袋,踢飛腳邊的易拉罐。
鋁罐撞在集裝箱上的回聲驚起夜梟,遠處傳來罵罵咧咧的換崗哨聲。
刀疤臉捏著他下巴的手突然松開:“去C區擦地板。”
冷藏庫的腥氣鉆進鼻腔時,陸南摸到粘在貨架底部的微型攝像頭。
指尖觸到開機鍵的瞬間,背后鐵門發出生銹的吱呀聲。
“小奶狗裝什么狼?”戲謔的男聲帶著回音,白熾燈突然大亮。
陸南瞇起眼睛,看到監控屏幕藍光映出五個抽煙的人影。
他后退半步踩到結冰的血漬,錄音筆順著褲管滑進雪地靴。
保溫杯里沒喝完的奶茶潑在對方锃亮的皮鞋上,騰起的熱氣模糊了那人胸口的蝎子紋身。
“清潔工還喝全糖奶茶?”蝎子男用鞋尖碾碎滾落的珍珠,奶茶漬在冰面蜿蜒成褐色小河,“帶他去見見世面。”
鐵門在背后合攏時,陸南摸到藏在袖口的折疊刀。
走廊感應燈隨著腳步聲次第亮起,又在他們經過后逐盞熄滅,最后一絲光消失時,他聽見電子鎖開啟的滴答聲。
鐵鏈摩擦聲在黑暗里格外刺耳。
陸南用后腦勺抵著潮濕的水泥墻,指尖摸到墻縫里干涸的血痂。
保溫杯殘留的奶茶在胃里翻涌,他對著虛空扯出個苦笑:“至少定位器還在鞋底。”
皮鞋碾碎枯枝的聲音突然在門外炸響。
嚴念把手機貼緊耳朵,指甲在E的奔馳車門上劃出白痕:“C區冷藏庫往西二十米?”副駕駛座上的阿陳正在往無人機裝載熱成像儀。
E猛打方向盤沖開銹鐵門:“消防栓后面有備用通道。”
五道手電筒光柱劈開濃霧時,陸南正用折疊刀割第三根扎帶。
突然炸裂的門板木屑飛濺,他抬頭看見嚴念踩著馬丁靴跨過門檻,紅色圍巾像團燃燒的火。
“逞英雄上癮了?”她甩過來件防寒服,轉身時馬尾掃過陸南鼻尖。
阿陳的無人機撞碎高處的通風口,雪花裹著月光漏進來。
蝎子男撞翻貨架想逃,被E反剪雙手按在凍魚堆里。
H律師從對方內袋抽出個黑色U盤,鏡片反著冷光:“境外賬戶交易記錄。”
慶功宴的外賣奶茶潑在茶幾上時,陸南正用創可貼貼嚴念手背的擦傷。
暖黃吊燈把所有人影子揉成一團,阿陳舉著烤雞翅當話筒唱跑調情歌。
手機震動讓玻璃杯里的可樂泛起氣泡。
“喜歡我送的訂婚禮物嗎?”變聲器處理過的笑聲像生銹的齒輪,電視投屏突然跳出嚴氏集團LOGO被焚燒的動畫,“股權質押合同原件在我書房。”
嚴父的紫砂壺砸在地毯上悶響,H律師的領帶歪到鎖骨。
陸南咬碎的冰塊在齒間咯吱作響,嚴念突然伸手按住他發抖的膝蓋。
她指甲上的小蒼蘭印花在投屏藍光中微微發亮。
“十二點方向監控探頭。”E突然指著定格的焚燒畫面,“左上角反光里有羅馬柱。”他截取畫面放大十倍,意大利大理石紋路清晰可辨。
嚴念抓起沾著奶茶漬的市區地圖,馬克筆尖懸在城西別墅區上空。
夜風吹散她肩頭的雪花,融化的水珠順著鎖骨滑進羊毛衫領口。
陸南把暖手寶塞進她懷里時,發現她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