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禾鎖骨下的冰晶蓮花紋在雨水中泛出磷火般的幽藍，林深扯下風衣裹住她顫抖的肩頭時，指尖觸到某種昆蟲甲殼般的質地。運河浪濤中浮沉的骸骨群突然靜止，數百枚嵌在胸骨間的青銅鈴同時轉向二人，鈴舌如毒蛇信子般高頻震顫。

“別看它們的瞳孔！”江隱的警告被聲浪撕碎。林深強行扳過顧青禾的下頜，卻發現她的虹膜已擴散至整個眼球——漆黑的瞳仁里倒映著正在融化的童女像，石刻嘴角淌下的不是雨水，而是老陳偷藏的那管墨綠色血樣。

解剖室方向傳來建筑坍塌的轟鳴，裹著防水布的骸骨踏浪而來。林深扣動扳機的瞬間，子彈穿透腐朽的警服，卻從骸骨胸腔的青銅鈴孔洞透出，在運河水面炸開六道環形波紋。每道波紋中心都浮起一具纏滿水藻的浮尸，它們的手腕內側皆烙著與顧明山相同的三角形焦痕。

“戊寅年亥時……”顧青禾突然用古語吟誦，冰晶蓮花紋順著脊椎蔓延至后頸。浪濤中的骸骨應聲跪伏，最前排那具的指骨間捏著半張焦黃紙頁——林深認出那是父親日記的殘片，邊緣還留著母親當年焚燒時的煙熏痕跡。

江隱的魚鰓狀疤痕突然噴射血霧，他在水面上踏出詭異的漣漪，每一步都讓童女像眼窩的紅光黯淡一分。“你父親在下面等了你二十年。”他甩出傘骨中的聲波導管，尖銳的金屬摩擦聲讓最近的三具浮尸爆成硅藻粉末，“現在跳下去，還能趕上頭七的回魂宴。”

林深的后頸傳來灼燒感，藥瓶碎片在掌心割出的傷口正滲出靛藍色液體。他忽然記起七歲那場高燒，母親將某種黑藻汁液滴入他耳道時的低語：“往生河在找你，要假裝聽不見鈴鐺聲。“

顧青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按壓處傳來冰針般的刺痛。掌心的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皮膚下卻浮現出二十年前的舊疤痕——那是個形如鈴舌的月牙形凹陷，與童女像基座的凹槽完全吻合。靛藍色液體在疤痕表面凝結成膜，倒映出運河底緩緩開啟的青銅巨門。

“這是祭壇的鑰匙孔。“顧青禾的聲音突然混入老陳的嘶吼，“你父親當年用命封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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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底傳來貨輪汽笛般的轟鳴，童女像徹底沉入濁流。林深的手機突然自動播放監控音頻，技術科傳來的聲紋分析圖在雨中閃爍：青銅鈴的1573Hz高頻正在誘發腦細胞水腫，而0.5Hz的次聲波如同隱形刻刀，持續篡改著他的記憶海馬體。

“三天前你就該死了。“江隱的聲波導管插入水面，引發連環爆炸，“所有接觸者都會產生'曾在運河溺亡'的虛假記憶——除了你。“

沖擊波掀翻林深的瞬間，他看見顧青禾將絲帛按向鎖骨處的蓮花紋。冰晶染成血紅色的剎那，《水經注》殘頁夾層的銀色絲帛凌空展開，人血繪制的運河圖新增支流如血管般蠕動，精準穿過他此刻站立的位置。

林深在警局值班室的鐵架床上驚醒時，制服內袋的藥瓶完好如初。電子鐘顯示2023年4月7日——正是顧教授案發當日清晨。但當他沖進證物室，發現本該鎖在保險柜的青銅鈴不翼而飛，監控錄像顯示昨夜23:15分，老陳手持蓋有市局鋼印的移交單簽收了證物。

“陳法醫三天前就提交了辭職報告。“檔案室管理員遞上文件，印章日期是2023年4月4日。林深翻到最后一頁時，紙面突然滲出黑藻，組成老陳的筆跡：“冷藏柜第三格有令尊留給你的禮物。“

他踹開銹蝕的柜門，腐臭味撲面而來。二十年前封存的運河浮尸案證物袋正在潰爛，法醫當年提取的硅藻樣本已增殖成珊瑚狀肉瘤，中心包裹著一枚微型青銅鈴。鈴鐺突然自鳴，林深后頸的月牙疤痕驟然發燙，視網膜上浮現出父親殉職前最后的畫面：年輕時的江隱站在雨巷深處，手中握著的正是這枚染血銅鈴。

顧青禾的登山靴碾過冷藏間的霜花，手電筒光束掃過顧教授尸體的瞬間，所有冷藏柜同時彈開。十七具尸體機械坐起，脖頸處的青銅鈴紋身泛著磷光。它們用硅藻摩擦喉骨發出囈語：“月晦之夜......自抉雙目......“

最內側的柜門緩緩滑開，老陳的變異體蜷縮其中。他的右臂已完全骨化，指節間纏繞著林深父親警徽的殘鏈。“第七祭品要活著走進往生河，“法醫的聲帶振動著硅藻集群，“就像二十年前的林振東......“

顧青禾鎖骨蓮花紋突然灼燒，尸體們齊聲尖叫。冰柜鏡面映出她背后懸浮的無面人影——那是正在融化的童女像，空白的臉部緩緩浮現林深的面容。

（承古齋地窖，凌晨4:44）

江隱撕開左臂皮膚，皮下植入的青銅諧振器泛著尸綠。他將林深的靛藍色血滴滴入祭壇，黑水沸騰間升起六盞骨燈。第五盞燈芯的眼球突然爆裂，濺出的液體在墻面投射影像：1987年清淤現場，年輕顧明山正將青銅鈴塞入瀕死同伴的眼窩。

“你父親本該是第六位鎮河人。“江隱的聲波導管抵住林深太陽穴，“但他偷走了我的眼睛——“

地窖鐵門轟然倒塌，渾身濕透的顧青禾持槍現身。她扯開衣領露出完全血化的蓮花紋，身后跟著脖頸嵌鈴的尸群：“該還債了，江師兄。“

祭壇上的骨燈突然全部熄滅，林深后頸的月牙疤痕迸發青光。運河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往生河的咆哮中混入林父的呼喊：“快毀掉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