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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戲子無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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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桂戲園在飛燕葬身大火幾日后,仿佛中了詛咒般再次走水,且這回燒的是后臺,大量的戲服和道具讓火勢蔓延得更快,加上場面混亂不堪,一時間抽調不出人手滅火,便上演了一出人間煉獄的景象。

數張桌子被撞倒,茶水食物灑了滿地,有人被推倒,有人被踩踏,四周慘叫連連。

周斯年被擠得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了,趙鳴岐眼疾手快地將人拽住,護在身后。范胖子倒是仗著一身肥肉,下盤穩健地戳在原地。

“快去幫忙滅火!”周斯年滿頭大汗,臉色煞白地招呼二人。

范亦凡應了一聲,打頭頂著人潮往戲臺方向沖去。好在蒙自縣有消防隊,先頭逃出來的人大呼小叫地喊來了幫手,這才在整間戲園被大火吞噬前將其撲滅。

火焰燒毀了后臺的梁柱,青瓦轟隆垮下,灰飛煙滅,云桂戲園的戲臺被燒成了焦土。

范亦凡滿身大汗,熱得呼哧帶喘,盤腿坐在地上,隨手抄起一個磕碎了把手的茶壺,仰著脖子灌下半壺涼茶。

幾步之外,老板樓占雙臉色難看地站在廢墟前,幾乎要當場吐出一口血來。更糟糕的是林文生被一劍刺進心口,云桂戲園兩大名角竟相繼斃命,多年苦心經營的局面全毀了。

范亦凡覺得此人時運不濟,頗為可憐,便倒了杯茶遞過去:“樓老板可要喝兩口緩緩,可別在這個時候厥過去。”

“你自己喝吧。”樓占雙面如土色,只覺胸憋氣短,左手拔出插在腰間的扇子猛扇。

焦糊味陣陣竄進鼻子里,戲園的龍套小廝們聚在此處,不敢上前觸樓占雙的霉頭,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交頭接耳。

“是……是飛燕師兄回來了……有鬼啊!”

“咋咯,別鬼扯十扯。”

“么的撒謊,真是師兄陰魂不散……”

身后的閑言碎語隱約傳進樓占雙耳中,只見他臉色發青,眼中陰云密布,倏然大聲呵斥道:“誰在胡說八道!小猴子,我看你說得最歡,虧得飛燕生前還教你吊過嗓子。”

那被喊做小猴子的半大小子嚇得縮了縮脖子,復又委屈地動了動嘴,忍不住道:“我真瞧見了,昨夜不知是人是鬼,穿著飛燕的戲服站在臺上……”

當時他怕極了,駭得轉身就跑,縮進被窩里哆嗦了半宿,皆因飛燕的戲服早在數日前的大火中焚毀。

小猴子這番話讓人不寒而栗,樓占雙卻狠狠剜了他一眼。樓老板個子雖不高,氣勢卻不矮,加之他從前便是戲班班主,端起架子來很是唬人。

“一個個的,若是心里沒鬼,縱使飛燕真的回來瞧瞧又有什么可怕的。”說罷看向范亦凡等人道:“今日多謝諸位,戲園出了這事,文生之死不知該如何善后?”

周斯年看向蓋著白布的尸體,林文生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被紅玉刺死,按理其行為當屬殺人,但紅玉卻道那劍是被人調了包,原本應該縮回去才對。

“我……我并非故意。”失魂落魄的紅玉見周斯年盯著尸體,當下回過神來,磕磕絆絆替自己辯解道。

飛燕走后紅玉暫代了他師父的位置,趕鴨子上架般登臺,慌得嗓子發緊,再者那伸縮劍也是鐵打的,因著重量相差無幾,才未能及時察覺。

范亦凡拍拍屁股站起來,挑眉道:“我問你,這劍你是從哪拿的?”

紅玉老實道:“上臺前從后院化妝間拿的。”

按說這事不難追查,先前排練時還沒問題,只要弄清楚今日何人接觸過此物便可。但范亦凡一問才知,上臺前始終霸占著那間屋子不許其他人接近的,正是獨自上妝的林文生。

這就怪了,若沒人動過手腳,莫非還是林文生自己不成?

“對了!”紅玉忽地想起一事,遲疑片刻道:“我去取劍時,看到葛夫人從房間里出來,她東張西望的樣子現在想來著實有些奇怪。”

說到這個葛沐琴葛夫人,她可是林文生的頭號戲迷。此人乃是蒙自縣某位富商的續弦,正是嬌滴滴的桃李年華。

富商常年在外做生意,葛夫人耐不住深宅大院獨守空閨的寂寞,便時常約著好姐妹上街,又愛聽戲,一來二去便成了林文生的戲迷,從前更是送了不少稀罕玩意,這一年才稍稍收斂了些。

說來也巧,葛沐琴在方才的混亂中被人推倒,昏死過去,家里來的丫鬟婆子不敢搬動她,便朝云桂戲院借了間屋子,又請來郎中診脈,此時才悠悠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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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桂戲園的大戲臺后連著兩間院子,其一給龍套小廝們住,其二供樓老板和林文生等人休息,葛沐琴就被搬到了原先飛燕所住燒毀的那間屋子的旁邊。

周斯年等人進來時,她正被丫鬟攙扶著起身。要說這出身一般的葛沐琴能被富商娶做續弦,著實與她的容貌身段有著莫大關系。

葛沐琴相貌嬌美,一張圓圓的鵝蛋臉,膚色勝雪,好個絕色麗人。

范亦凡是個愛美色的,說話前先紅了臉,張口道:“葛夫人受驚了吧,身子有沒有大礙?”

“不礙事。”葛沐琴搖了搖頭,眼眶發紅,竟似是才哭過,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周斯年見范亦凡站在原地搓手,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推開他道:“葛夫人,事發前有人看到你從林文生的化妝間里出來,眼下林文生被劍刺死,你能否解釋下去他屋中做了什么?”

葛沐琴聞言垂下眼,顯然她已從丫鬟口中聽說了此事,并未表現得太過驚訝,半晌才道:“我素來喜歡聽林先生的戲,不過是去探望一番。”

“待了多久?”

“大概一刻鐘吧。”

“期間可有其他人來過?”

“無人。”

“那都做了何事?”

“聊戲。”接踵而來的問題讓葛沐琴冷下臉,言語間帶了些許怒意道:“這個問法,莫不是把我當成殺人兇手審!”

周斯年還未接話,站在屋外的紅玉卻先忍不住了。他冷笑一聲,大步流星走進來,睨視葛沐琴道:“我原本不欲揭人私事,沒想到葛夫人只字不提,倒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凈。你真是林師兄的戲迷,怎的不提其他?不久前我曾撞見你二人私會,舉止親密得很!”

葛沐琴臉色一變,身邊的丫鬟搶先道:“你胡說八道,污蔑我家夫人清白!”

“我從未與林先生私下見面,你大抵是認錯了人。”葛沐琴緊咬朱唇,像是遭受了莫大的屈辱。但趙鳴岐眼尖,看到她指尖微顫,胸口起伏,一副心虛的樣子。

屋內氣氛劍拔弩張,空氣中彌漫著看不見的硝煙,雙方各執一詞,紅玉咬定自己絕沒看錯:“若你與林師兄之間清白,我何必撒謊。”

葛沐琴蔥白的玉手指向紅玉,怒不可遏道:“誰知你安了什么心,在臺上刺了他一劍的可不是我。”

“好了好了,別吵了。”范亦凡往中間一站,擋住二人道:“既然紅玉懷疑葛夫人,待我們去林文生的房內搜查一番,若真暗生情愫做了什么,或許也是有跡可循的。”

范亦凡一席話讓眾人神色各異,周斯年倏然發現原先站在他身后的趙鳴岐不見了,正納悶人去了哪,就見后者雙手拎著一個裝衣服的樟木箱奩走進來,游刃有余的樣子半點都不吃力。

“不必去了。”趙鳴岐在眾目睽睽下打開蓋子,從戲服中翻出一張燒毀了一角的黑白照片。“這是從林文生房間里找到的,紅玉確實沒有撒謊。”

趙鳴岐很聰明,和范亦凡想到了一處。方才他覺得葛沐琴似有隱瞞,便悄無聲息地摸進林文生的化妝間尋找。房內擺放著諸多雜物,不少落滿塵埃,這口箱子便藏在角落里。趙鳴岐心細如發,注意到它上面的灰塵有被衣袖拂過的痕跡,便查看了一番,果然大有收獲。

周斯年和范亦凡忙圍過來,只見那照片中親密相擁的兩個人,正是林文生和葛沐琴。且照片拍攝角度刁鉆,一看便知是跟蹤偷拍的。

拍照的人是誰?照片為何被燒?又怎么到了林文生手中?

二人滿腹疑惑,紅玉卻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眼下沒人再懷疑他的話了。反觀葛沐琴,見到照片便猶如青天白日見了鬼,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它怎么……會出現在這……”葛沐琴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嘀咕了一句,繼而渾身發冷,卸力般倒在丫鬟身上,若不是被扶了一把就要摔在地上。

“證據確鑿,葛夫人,你還有什么話好說?”周斯年挑眉道。

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葛沐琴身上,或驚訝,或嘲諷,或審視,仿佛要將她看穿。后者心中慌亂,素來擔驚受怕的事被公之于世,等待她的將是一紙休書和流言蜚語,恐怕今后連蒙自縣都待不下去了,而林文生卻無法同她一起承受。

葛沐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看樣子已有崩潰的前兆:“我沒有殺他!我怎么會殺他呢!”

她這樣說,便是承認了二人之間有私情,但卻一口咬定自己沒有調換過道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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