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的葉子在暮色中沙沙作響，王老漢像往常一樣，端著那個缺了口的青花瓷茶壺，慢悠悠地走到樹下。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茶壺里飄出一股奇異的香氣，濃郁得有些刺鼻，卻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味。王老漢倒了一杯茶，渾濁的眼睛盯著杯中暗紅色的液體，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今天這茶，泡得正好。“他喃喃自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遠處傳來幾聲狗叫，王老漢的手頓了一下。他抬頭望向村口的小路，那里空無一人，只有幾片枯葉在風中打轉。他的目光黯淡下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已經是他第三百六十五天在這里喝茶了。整整一年，風雨無阻。

村長老李頭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眉頭越皺越緊。他記得去年這個時候，王老漢的老伴去世了。從那以后，王老漢就養成了這個習慣。

“老李頭，“王老漢突然開口，“你說，人死了以后，還能喝茶嗎？“

老李頭嚇了一跳，他明明站在十米開外，王老漢的聲音卻像是在耳邊響起。他定了定神，走過去在石凳上坐下。

“老王，你最近......“老李頭的話還沒說完，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茶香。那味道濃得讓人頭暈，卻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異。

王老漢給他倒了一杯茶，“嘗嘗，今年的新茶。“

老李頭端起茶杯，手卻抖得厲害。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卻說不上來。茶水的顏色太深了，深得像是......血。

“老王，你這茶葉......“老李頭的話戛然而止。他看見王老漢的袖口下，露出一截青灰色的手腕，那顏色，分明是死人才有的。

王老漢似乎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自顧自地說：“這茶葉啊，是我從后山采的。那地方，你知道的......“

老李頭的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后山，那是村里的墳地。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吹過，老槐樹的葉子瘋狂抖動。老李頭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從樹后飄出來，那是個穿著藍布衫的老太太，正是王老漢去世的老伴。

“老頭子，“老太太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該走了。“

王老漢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嘆了口氣：“可惜了這壺好茶......“

老李頭驚恐地發現，茶壺里倒出來的根本不是茶葉，而是一把把墳頭土。

第二天，村里人在王老漢家發現了他的尸體。法醫說，他已經死了一年了。

老李頭這才明白，那整整一年的時間，王老漢的魂魄一直在等他的老伴。而那壺茶，是他們最后的告別。

從那以后，每到傍晚，村口的老槐樹下總會飄出一股茶香。有人說，那是王老漢還在等他的老伴。也有人說，那茶香里，帶著生與死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