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鐵面人喉間迸出痛苦的悶哼，整個人如同被抽去脊骨般癱倒在地，

無名毒素如附骨之疽般蠶食著每一寸血肉，原本流轉自如的真氣此刻在經脈中凝滯如鉛，連指尖都無法顫動分毫。

在蚊獸的操控下，這些劇毒竟似活物般在臟腑間游走沖撞，

意識在清醒與混沌間浮沉，他分明感受到生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

“不說？那就永遠別說！”

方燼眼中寒潭凝冰，蟄伏在鐵面人喉間的血蚊突然暴起，

濃霧般的毒素化作熔巖鐵水，轉瞬將聲帶經絡牢牢占據。

鐵面人脖頸瞬間暴起蛛網狀青筋，冷汗沿著金屬面具內側匯聚成溪，口中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可偏偏此時，方燼拂袖離去，身影融進黑夜當中，

原地躺在濕潤泥土上的鐵面人，眼里頓時燃起一絲生的希望，

只要自己沒死，就有恢復的可能，若是他日再相遇，定叫方燼慘死在自己手中！

盞茶時間轉瞬即逝，鐵面人耳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鐵面人的眼眸里晃動著扭曲的黑影，他試圖催動丹田卻只聽見氣海冰層碎裂的脆響，毒素早已將其身體啃噬成千瘡百孔的蟻穴。

“王兄？”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鐵面人艱難轉動眼球，透過糊滿血痂的面具縫隙，竟看見與自己相同的鐵制面具。

正是另外一名鐵面人！

“嗚嗚！”

喉頭發出破碎嗚咽，王姓鐵面人試圖撐起身體，卻倒在泥土中，鼻腔里夾雜的泥土傳來特殊的腥氣。

“王兄，真是你！你怎么會變成如此情況？”

“那人去了何地？”

另一人面色發緊，緊張地觀察著四周，

蹲身攙扶時，駭然發現其脖頸爬滿蛛網狀青痕，仿佛有活物在皮下蠕動。

王姓鐵面人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讓他眉頭幾乎要擰在一起。

這位同伴此時的狀態，可以說是已經達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他的心中疑竇叢生，被追殺的那人究竟去哪了？

就在此時，腳步聲如刀刮骨，悄然出現在寂靜的夜色中，

鐵面人旋身甩出符箓，黃紙邊緣已燃起青焰。

方燼卻自陰影中破焰而立，玄袍纖塵不染，符火在法力作用下陡然熄滅，

此時的他哪有之前狼狽逃竄的模樣，反倒那副平靜且漠然的表情叫人心生恐懼。

“看走眼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你離去吧！”

感受到對方氣息深沉難定，鐵面人忌憚不已，

他心中思緒萬千，腦海中出現多種可能，偏偏想到其中最為可怕的一種，

對方難道以自己的同伴為餌，故意等候著自己的到來？

就在他驚疑之際，方燼的聲音淡淡傳來：“說出你們的身份，為何要圍殺我們？”

“我二人追錯了人……”

鐵面人黑色的眼眸微微閃動，剛說出一半，身旁的同伴頓時發出駭人的慘叫聲，在這靜謐的山林中顯得如此突兀。

“說，我可以放你，不說，死！”

最后一個字如驚雷般在耳畔炸響，鐵面人臉色陰沉，知道今日只怕是終日打雁反被雁啄，

對方能夠將自己的同伴輕松拿下，又怎會是獵物，分明是高明的獵手！

叫他不作任何反抗，直接臣服，鐵面人心有不甘，

可若是發動攻擊，他心中實在有些沒底。

“閣下說話算話？”他深吸一口氣，平復內心的躁動，聲音都有些微顫。

方燼咧嘴輕笑，緩緩上前一步，“你可以信或者不信，這是我最后一句話。”

似是而非的回答實在叫人摸不著頭腦，貼面人額頭不知何時已經沁出汗水，身體緊繃如弓弦。

“我說，”耳邊同伴的慘叫聲越發微弱，直至最后只剩下氣若游絲般的哼哧聲，似乎隨時都會像燭火般熄滅。

“我們來自沉仙谷，至于為何殺你們，我們也不清楚，只知道會有獎勵！”

此人張口便說出一個驚人的消息，方燼雙眼死死盯住他的每一處細節，并未有撒謊會出現的表情，

人在恐懼下，想要哄騙自己，必然會露出馬腳！

“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通通說出來！”

皺眉深思一陣后，方燼再次問道，

對方心中微微松了口氣，方燼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甚至隱隱中他能感受到一股死亡的危機正籠罩著自己。

“那日宗門忽然召集我們……”

此人侃侃而談，一邊述說一邊觀察著方燼的反應，

對方說的很慢，但是方燼不在乎，只要知道一些信息便足夠，

他也不期望對方能夠將所有事情全盤托出，必然半真半假，甚至虛假的內容摻雜得更多。

“……事情便是如此，我可以走了？”

此人小心翼翼地盯著方燼的表情，一只腳已經輕微抬起，準備向后撤去。

“答應你的事，自然說到做到，走吧！”

方燼點著頭，雙臂抱在胸前，似乎真有放他離去的打算。

鐵面人靴底將將離地三寸，余光瞥見同伴尸體眼窩中逐漸滲出星屑毒漿，

他喉頭發緊，抬起的右腳緩緩后落，

“速戰速決，讓你吃個痛快！”

方燼的聲線突然炸響，鐵面人瞳孔驟縮成針尖。

他藏在袖口的白色玉瓶乍現，咬破舌尖強催真氣，玉瓶應聲炸裂。

青色火蟒自瓶口騰空而起，鱗片縫隙迸濺著符箓殘片，灼熱氣浪將落葉上的水汽蒸成白霧。

“你的動作，我早已看在眼里！”

方燼衣袂翻卷如墨蝶振翅，青焰觸地即綻蓮形火環。

三丈內的苔蘚瞬間碳化成灰，石縫間逃竄的潮蟲尚未來得及蜷縮便化作青煙。

鐵面人早已遠離，那火焰富有靈性，會將一切生機之物燒得干干凈凈，

自己若是沾染上，也會難逃一死。

只不過方燼的實力還是出乎他的想象，幽藍流光突然破焰而出，

鐵面人大驚，雙掌赤紅如烙鐵，體內法力急劇運轉，灼熱的法力朝著方燼揮來，

只不過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胸前已傳來無形之物破風的銳響。

一股劇烈的疼痛自胸前傳來，鐵面人滿臉不可思議，

他低頭看著心口螢火蟲大小的光點，周身氣力突然順著這微末孔洞傾瀉而出，

“轟”的一聲，鐵面人的身體如同被刺破的蛇蛻般癱軟在地，鐵制面具在火光中映出扭曲的倒影。

“喜歡就吃了！”

方燼靴尖碾碎濺血的落葉，從泥土中勾起對方的儲物袋，

“沉仙谷身為大梁國五大宗門之一，如此偷襲御獸宗弟子，就不怕引起兩宗大戰？”

沉思之際，金花蚊腹部竟漸漸鼓脹起來，化作半透明的琉璃血囊。

夜風卷著難聞的氣味，熊熊大火在兩人身軀上焚燒起來，他的身影在火光下漸漸融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