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燼跨出藥店門檻時，后背已沁滿冷汗，攥著玉瓶的指節因過度用力泛出青白，

他自認行事足夠謹慎，可老嫗那番話仍如驚雷炸響耳畔。

“斂息術既未被勘破，她修為定然未至煉氣后期。”

“靈石終是死物，修為與實力方為立身之本。”

這般思忖著，他將玉瓶穩妥收進背簍，復又沿街踱步，

只是老嫗的話語如附骨之疽盤桓心頭，此刻穿行市井，竟覺暗處窺視的目光愈發密集，令他脊背愈發緊繃。

正心神不寧間，斜刺里忽閃出一道身影，聲調里帶著三分驚喜：“道友？我那靈籠可還趁手？”

就這般心中懷揣著事情走在大街上，忽然一道身影出現在自己眼前，嘴里驚呼：“是你？我那靈籠可好用？”

方燼抬眸，竟是上次出售靈籠給自己的青年修士，此刻的他臉上帶著一絲欣喜，倒不似偽裝，

“尚可，”方燼漫應一聲：“道友何事？”

“新制了一些新玩意，可要掌眼？”

修士晃了晃腰間布囊，眼底躍動著期冀的光，

那儲物袋形制古怪，雖較尋常小巧些，針腳卻粗糲如孩童縫補。

想到此人上次兜售的靈籠，方燼頜首示意：“走吧，去這家酒館。”

青年修士瞥向側旁酒旗，正自躊躇時，方燼的聲音再度響起：“我作東。”

見他已掀簾而入，修士再不遲疑，疾步相隨。

店內大堂散落著獨立座席，二人擇了臨窗的位子相對而坐。

店內小廝前來詢問后，方燼點了些酒食，旋即將目光投向青年。

跑堂殷勤問詢間，方燼隨意點過酒菜，轉眸打量對方：“如何稱呼？”

茶盞在他指間輕旋，水汽氤氳。

“楊小海，道友尊號？”

“方燼，此番可攜來什么稀罕物？”目光掠過對方腰間。

楊小海會意輕笑，解下儲物袋置于案上，

“此物便是其中之一！”

方燼接來反復端詳，神色漸露索然，

見他興致不高，楊小海見狀急道：

“前日觀道友氣機淺淡，想來修為尚淺，這只儲物袋剛好可以為你所用。”

聽到這話，方燼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將儲物袋交還給他，口中問道：“不妨演示演示？”

楊小海將儲物袋抓在手中，右手輕撫表面，但見白光驟起，方燼定睛時，對方掌中已然托著一疊齊整衣衫。

儲物袋在楊小海掌中如戲法道具般，接連取出各式物件，但都不大。

方燼頓時來了興趣，須知唯有達到煉氣四層，方能自如操控儲物袋，皆因煉氣初期法力尚不能外放太遠，更遑論隔空取物。

縱是如他這般法力渾厚者，此刻若強行使用儲物袋，受法力范圍所限，亦難盡展儲物空間之效。

原想著購置普通儲物袋試手，只是此人這只儲物袋似乎有所不同，似乎正好適合自己。

“你這只儲物袋，有何玄妙？”

楊小海訕笑著撓鼻梁：“確有限制，不過煉氣初期亦可驅使，”

見對方神色如常，他又繼續說道：“其內空間僅尺許見方，比之正常的儲物袋小了不少。”

這般缺陷倒未出方燼所料，念及先前所見靈籠，暗忖此人手中器物大抵皆帶瑕疵。

“小倒是小了些，但是勉強可用，價格如何？”

“二十五顆靈石！”

報價令方燼喉間清茶險些噴涌，

“尋常儲物袋不過三十靈石，這殘次品竟要二十五？當我的靈石那般好騙？”方燼臉色陰沉，語帶寒意。

楊小海見狀慌忙解釋，將實話說了出來，

“實不相瞞，此物在坊市滯銷數日，都怪在下煉器技藝粗淺，只能制此劣品。”此人頹然垂首的模樣，倒教方燼一時語塞。

只是思及今日老嫗警示，若繼續身懷百枚靈石招搖過市，靈氣波動必引他人覬覦，

財不露白，區區煉氣初期修士懷此巨資，無異稚子抱金行于鬧市，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想到此處，方燼當即拍板：“二十靈石，絕不能再添！”

不料對方竟眼眶發紅，嗓音發顫：“二十五顆靈石，求你了，差五顆靈石真的不夠！”

見方燼目光狐疑，楊小海抹了把臉：“并非我貪得無厭，而是缺這五顆，便無法購那救命的靈藥。”

“家父原是云州楊氏嫡系，當年執意娶了凡人母親為妻，因此被逐出宗族，”

“母親前年仙逝后，他與人同入蒼梧山探古修洞府，”

“遭人暗算逃回時，丹田已碎如蛛網。”

青瓷茶盞在案幾上磕出脆響，楊小海指節泛白：“這兩年辛苦收集，堪堪湊得九百九十五顆，道友這五顆…”

五顆靈石對于方燼而言不算很多，而且這儲物袋對他的確有大用。

他故作沉吟，待喚來侍者移步雅間后，才將二十五顆靈石一字排開。

“立字據。”狼毫蘸飽朱砂，“三月為期，若還不清...”

“你放心，若不還清便以我命相抵！”楊小海大喜之下已搶過筆毫按指印，將靈石攏入懷中的模樣，仿佛捧著續命仙丹。

方燼接過儲物袋，依著他的指點嘗試催動。

法力自右手緩緩注入儲物袋，霎時感知中撕開一道奇異空間裂隙，空闊處隱約現出寸許空間。

這方特殊的空間似乎已經烙有他的印記，只要維系法力運轉，物件便可通過左手存入。

楊小海見他興致盎然，便不再耽擱，再三道謝后疾步離去。

待其身影消失，方燼當即取出衣物玉瓶反復存取，確認無損后又將靈石置入查驗。

見靈石完好如初，這才放心將背簍物品盡數收納。

奈何空間局促，終有些雜物難以容納，只得將次要物件放回背簍。

仔細整理后，他將儲物袋貼身收好，負簍離去。

“此物倒是幫了我大忙，否則需至煉氣四層方能用儲物袋，委實不便，待修為提升再換不遲。”

這般思忖間，方燼續游坊市，暗處窺視的目光似減幾分，心頭縈繞的危機感稍緩。

暮色四合時，背簍已添置諸多物品。

他趕至弟子聚集處準備返程，心中盤算著：“先歸還張師兄的靈石，再購置禽蛋。”

既定計劃在腦海中漸次成形，隨著同門踏上了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