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平山脈，乃外門弟子與雜役弟子日常活動之所。

雜役弟子多聚居在各峰山腳，外門弟子則盤踞山腰，此地無靈脈滋養(yǎng)，靈氣稀薄如霧。

兩類弟子皆需操持俗務，不似內門弟子可長居靈氣豐沛之域。

如張元沖這般兼任管事者，多為賺取額外靈石，亦因內門競爭酷烈，執(zhí)行任務風險頗高。

磚瓦明室之中，方燼端坐石榻，指間捏著干肉脯。

雪白靈貂輕盈躍上肩頭，雙爪捧住肉塊歡快啃食。

經(jīng)他精心飼育，靈貂元氣漸復已能活動，唯體內靈種仍需每日補充靈氣。

靈貂與他十分親近，既不躲閃也不抗拒，反而頗為享受他的輕撫。

“此獸如今與我如此親近，待我晉至煉氣中期，或可嘗試契約？”

此念方起卻又自哂。

宗門慣例，弟子破境中期時可獲擇獸機緣，所得靈獸品質全憑氣運。

眼前靈貂根基受損，若無法根治恐成累贅，契約后反倒成了拖累。

正思忖間，院外忽傳呼聲：“方燼，傳訊至！”

燼輕置靈貂于榻，推門而出。

但見傀儡木鳥懸空而立，喙銜卷紙條，外露處赫然寫著“外門方燼”四字。

方燼探手取箋，木鳥瞬化流光遁去。

展卷閱之，僅有數(shù)字墨跡：“速來，張元沖。”

執(zhí)箋返室，方燼垂眸見靈貂仍抱著肉脯啃食，輕抬指尖，那雪團倏然抬頭，烏瞳如墨玉流轉，咻地化作流光直撲入懷。

方燼輕撫其緞般皮毛低語：“且藏好，我去去便回。”

靈貂雖未通人言，睫羽輕顫間竟似領會其意，抱緊肉脯化作白影沒入榻底。

撫著尚帶余溫的襟口，方燼眼底泛起笑意。

以往那些靈禽果然不能與這些靈獸相比，這般靈性十足的小獸倒給苦修生涯平添意趣。

略整衣衫鎖閉石門，便準備離開山腰的磚瓦房屋。

行不過百步，忽有衣袂破空聲。

方燼駐足抬首，正見李玨管事負手立于青石徑上，玄色管事袍角紋絲不動。

方燼頓住腳步，口中喊道：“李管事！”

“方燼，”對方嗓音如浸寒泉，“宗門免你半年供錢，今朝限滿，莫誤期。”

此人面無表情，似乎從來不曾笑過。

聽到這話，方燼連連點頭，之前因玄蚯一事而受損的底層弟子，都獲得半年的免供期，不必賠償，也不用上交自己半年所得。

但是半年期滿，往后就需要及時上交供錢，每三月或者每半年上交一次，由管事收取。

“曉得了，多謝李管事。”方燼抱拳應諾，目送對方身影無聲離去。

他攥緊袖中靈石袋輕嘆，想要擺脫這等情況，只有提升自己的修為。

再度上路，疾行半時辰抵至張元沖所在小院。

卻不想對方早已候在門前，見他現(xiàn)身，一把拽入院中。

“張師兄何事這般匆忙？”方燼話音未落，已被按著肩膀站定，張元沖連座椅都未備，焦躁神色滿溢眉間。

“速隨我來！劉家鋪的差事，我爭得探查機會了。”張元沖攥著他手腕便走。

此言入耳，方燼雙眼一亮，此間隱秘若能勘破一二，宗門賞賜定是不菲。

兩人不再多言，疾行至飼靈苑。

雖然發(fā)生了慘案，飼靈苑依舊人聲熙攘，唯劉家鋪前兩弟子持械鎮(zhèn)守，閑雜人等不得擅入。

張元沖帶著方燼趕到這里，值守弟子橫臂阻攔：“此地不得入內！”

只見張元沖從腰間儲物袋里掏出一枚黑色令牌，對方目光微凝，立刻改口：“既既有長老令，入內無妨，逾半個時辰不出，我等可要進去尋人！”

“多謝！”張元沖微微笑道，領著方燼立刻打開門鎖，走了進去。

青磚縫里暗紅血痕蜿蜒如蚓，二人屏息四顧。

方燼后頸忽生寒意，似有無形穢氣纏身，急催法力周轉，方得稍緩。

“先探后山，再查鋪面。”張元沖撂下話便閃出后門。

方燼緊隨其后，忍不住發(fā)問：“張師兄，此地執(zhí)法堂弟子早已查探多次，可有收獲？”

前頭身影微滯，搖了搖頭，語帶灼熱：“此地封著禁制，縱然執(zhí)法堂未察端倪，我等若能尋得蛛絲馬跡，何愁不入長老法眼！“

他言辭里有些興奮，之前將黑冥煙蟲上報，就已得到了長老的稱贊，

今后若是能夠受到長老的重視，對于他和家族來說，都是極其有利的事情。

兩人交談間，步履愈發(fā)急切。

穿廊過徑至山林邊緣，方燼驀地發(fā)覺整片山域竟被切割成棋盤狀，店鋪禁制如蛛網(wǎng)外顯，詭讜異常。

“各鋪皆配屬山林，禁制為界。”張元沖見他環(huán)顧，疾走間拋來解釋。

此地的靈禽和靈獸都已經(jīng)被全部滅殺，腐葉下滲著鐵銹腥氣，連空氣都凝著粘稠的壓迫感。

兩人足底碾碎枯枝的脆響格外刺耳，方燼驚覺自己可以看到山林其他區(qū)域的修士，而外界修士竟似窺不見二人形跡。

他忽憶起當初購置靈禽時，雜役弟子總在特定地界止步。

半炷香后仍無所得，張元沖眉間溝壑愈深。

他忽解腰間皮囊，袋口微啟，火紅獸影激射而出，正是當自己契約的靈猴。

“是那只靈獸猴子。”方燼靜靜看著這只猴子，想看看張元沖會有何種手段。

那畜牲支棱著耳朵逡巡數(shù)匝，倏地竄回主人肩頭吱喳亂叫。

張元沖面色幾變，終是頹然擺手：“連它也覺察不出端倪，走吧。“

方燼四周看了看，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之處，跟在他身后返回。

折返途中，方燼忽覺《萬道御靈真功》忽在經(jīng)脈間自行奔涌。

大腿外側似黏著異物，探手竟觸到綿軟觸感如捏住一團濕潤的物體。

他低下頭來，卻并未在腿上看見有任何的東西。

“怎的？“張元沖回首。

方燼面不改色收掌：“錯眼罷了。“

手掌不動聲色地伸出，偷偷看去空無一物，指縫里卻被某種特殊的柔軟物體貼合著。

他心里咕咚一聲，心跳微微加速，目光緊緊盯著前方張元沖的背影，口中卻并未出聲。

大腦飛速轉動之際，那濕潤之物已經(jīng)悄悄爬至右手背上。

“這究竟是何物？”此時此刻，方燼的腦海里滿是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