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破空而至，方燼足踏流風，如浮萍順其勢飄退，青霜殘刃橫刃格擋，與箭鏃相擊迸濺星火。

格開箭矢的剎那，他身形暴退，吳昌卻如鬼魅疾掠緊追，欲取其性命。

“嗤！嗤！嗤！”三支連珠箭裂風追襲，方燼脊骨生寒，法力狂催足下生風，騰挪間貼著首箭箭尾驚險避過。

次箭貫地而至，他貼地急滾堪堪躲閃，第三箭挾風雷之勢已至眉睫，青刃悍然迎擊金鐵交鳴，劇震自虎口竄至肩胛，借勢倒縱數丈遁入暗夜。

遠處火把搖曳人影幢幢，吳昌陡然止步，袖中右手因脫力微顫，面色陰鷙如鐵。

“為什么不追，那小子撐不了多久！”

矮胖漢子切齒低吼，斷指處灑落的緋色藥粉正凝著淋漓血漬。

吳昌斜睨了此人一眼，一把拽住他，快速沖入黑暗的山林里，口中解釋道：“巡山弟子已至，此人藏了修為！”

矮胖漢子咬牙緊隨其后，二人遁入林莽深處。

吳昌倏然自革囊拈出寸許黑蟲，落地時甲殼泛著碎金幽芒，疾行如電。

二人緘口潛隨，緩綴黑蟲身后，那異物竟能辨息探脈，引著他們繞過巡山崗哨，連翻三嶺方止。

“御獸宗已無立錐之地，再去何處？”

矮胖者跌坐巖隙，抖著手敷換藥散，斷指處吞刃般劇痛激得他面目猙獰。

吳昌凝望著遠處林間零落的火把，眸底冰紋未動：“御獸宗內有人無需擔心，還是先去面見大人再做定奪吧。”

矮胖男子聞聲點頭，取了枚丹藥，吞服入肚，開始打坐起來。

矮胖者頷首吞丹調息，渾不覺身后吳昌廣袖垂落，一條黑線長蟲正順袍裾蜿蜒入，正是一條黑冥煙蟲。

此蟲較方燼所見竟粗逾倍余，須臾已遁跡無蹤。

矮胖者猶在趺坐調息未竟，忽覺殺機如針砭骨。

眼瞼急顫間，寒毛盡豎。

雙眼怒睜，頓時看到漆黑的夜里一只利箭攜帶著可怕的力量正朝自己射來！

“你…”矮胖男子驚怒交加，瞳仁驟縮，暗夜中寒星疾墜，箭鏃裹著罡風直取膻中！

正欲騰挪，臍下三寸驟然劇痛如絞，垂首竟見半截黑冥煙蟲正鉆竅噬腑。

遲滯剎那，箭嘯貫肩。

箭勢未衰，拖著他橫飛三丈，斷木摧折聲炸響林間。

矮胖男子渾身劇痛欲裂，血沫未及咳出，正欲聚集法力，刀光已掠頸而過。

頭顱滾落時，黑冥煙蟲已噬盡血肉，唯余森白頭骨覆著人皮，在夜風中簌簌作響。

隨后黑冥煙蟲復噬無頭殘軀，吳昌負手而立，眸中幽火明滅。

俄頃邪蟲破脊而出，吻竅赤痕未干，密齒間猶帶髓渣。

吳昌屈指虛引，蟲影瞬息沒入廣袖，滿地唯余人皮裹骨，腥氣縈空。

地上只剩下一具枯骨覆蓋著人皮，空氣中還殘存著些許的血腥氣味，“可惜不能吞噬靈獸，否則怎會生長如此緩慢！”

“此物雖能提升修為，若失制衡，或有反噬之憂。”

余音散入夜霧，黑袍已杳。

翌日破曉，巡山弟子牽著靈犬這才發現此地異況，眾人立刻收集尸骨，返回稟告此事。

……

庭院間茶香繚繞，寒風掠動檐角。

“吳昌我倒識得，那矮胖之人卻眼生得緊。”

方燼撩袍落座石凳，指尖摩挲著青瓷茶盞淺啜茶湯。

身前的張元沖頜首應道：“吳昌確是個蹊蹺人，半載前才入門，根骨平平偏生修為突飛猛進！”

“那矮胖子尸身已被尋獲，乃是一名叫做徐清的外門弟子。”

“此二人平日里素無交集，居然是同伙，偏偏徐清卻又慘死。”

聽著他的述說，方燼指節無意識按壓著虎口淤青，那晚激戰留下的隱痛猶在。

此番交手教他暗驚修真界兇險，若非趁夜突襲又藏匿修為，以一敵二恐難全身而退。

他決意遷居外門弟子聚居的磚瓦房，專注實施靈禽飼養計劃，如此一來，自己的安全多少能夠得到一些保障，并且還能換取更多不同的靈禽進行飼養。

以往單獨居住在木屋，只是擔心自己飼養的靈禽生有異狀，恐被他人察覺。

而今飼養靈禽唯有從小豢養至成年，生出的金色云團，方可得最大機緣。

靜靜聆聽后，方燼輕叩茶盞置于石桌之上：“那黑蟲究竟是何來頭？”

張元沖神色驟凜：“此蟲并非自然天生之物，而是某些修士制造出來的邪蟲，傳言可反哺宿主修為，然此蟲兇性難馴，反噬殞命者不計其數，百年前便遭各派聯手剿滅。”

他話音一頓，眉間溝壑愈深：“此蟲的重現絕非偶然，只怕往后的日子不會太平。”

方燼垂眸不語，思緒翻涌間驀地閃過一絲明悟，

因金云得機緣，亦由靈種術致靈禽顯得不同，方招吳昌覬覦。

非但如此，就連玄蚯一事，若非自己及時提醒，御獸宗雖能發現端倪，卻也會造成底層弟子損失不小。

諸般際遇皆系金云，然人生破局亦需借其力，此中因果，如環相循。

張元沖觀其眉峰深鎖，誤作憂思狀，朗聲慰道：“無天傾自有擎柱承，鼠輩宵行，終非大器。”

“倒是你實力不俗，那兩人修為皆在煉氣二層，被你逃了出來。”

他眼波掠過激賞之色，暗忖方燼此人雖寡于交游，然謀事縝密，沉潛中自藏機變。

聽聞此話，方燼輕輕笑道：“僥幸而已，恰逢巡山弟子在側，彼輩投鼠忌器。”

語帶三分謙和，七分隱晦，恰如其分地掩去鋒芒。

方燼與張元沖又作別敘，臨行前忽問及靈獸催生之法或靈物。

“加速靈獸靈禽生長之物，莫不珍貴，宗內亦有但你如今身份無法換得，兩月后便是凡人年節，你隨我回家族中，若有便與你交換。”張元沖指節輕叩案幾，徐徐說道。

原來張元沖并非孤身一人，身后有著一個不小的修仙家族，其修為不過中層水準。

方燼眸光微動，也想見識見識這世界的年節，究竟是何種盛況。

暮色四合時，方燼已立竹籬前。

黑足鵝、蒼背豬、青羽鳥以及黃紋魚，悉數納入玄鐵靈籠，一共售得二十多顆靈石。

諸事既畢，翌日破曉，方燼踏碎晨露趕至山腰。

外門弟子聚居處磚瓦參差，炊煙正裊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