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睜開眼睛時，首先感受到的是聲音的消失。不是寂靜，而是所有聲波在傳播過程中就被解構，就像有張無形的網過濾了振動頻率。他漂浮在充滿淡金色液體的球形空間里，皮膚上的銀色脈絡與液體發生著磷光反應。

視網膜上自動投射出外星文字的翻譯結果：【認知過濾層啟動，第9217號樣本適應性改造進度39%】

液體突然退去，林海跌落在某種非晶態物質構成的地面上。他嘗試呼喚楚月，卻發現自己失去了發聲能力——這里的空氣密度不足以形成聲波。星際哨站的內部空間違反直覺地延展著，走廊在視線盡頭自我折疊，墻壁表面流動著銀河系星圖。

“用意識交流。“那個曾在太空中聽到的聲音直接震動著他的額葉皮層，“我們是第3174號觀測站，已持續記錄地球文明11243個標準周期。“

林海踉蹌著走向最近的星圖，伸手觸碰獵戶座懸臂的位置。星圖突然坍縮成黑洞狀的漩渦，將他拽入全息投影構成的宇宙史——他看見寒武紀的海洋泛起量子泡沫，恐龍滅絕的白堊紀天空掠過金屬巨鳥，工業革命的濃煙中藏著納米機械集群。

“你們修改了我們的歷史？“林海在思維中質問。他的手掌開始量子化，能直接穿透墻壁物質。

“觀測即干涉。“觀測站的聲音帶著數學公式般的精確，“當公元前1346年的商朝巫師首次用龜甲記錄星象時，認知過濾層就已啟動。你們看到的北極星位置，是我們調整了0.3光年后的虛像。“

走廊盡頭突然亮起橘紅色光芒，林海本能地后退。六個由等離子體構成的人形生物從光芒中走出，他們的輪廓不斷在三維與二維間切換，手持的武器像是凝固的超新星爆發。

“他們是清掃者。“觀測站的聲音首次出現波動，“負責清除過度進化的觀測樣本。“

等離子刃劈下的瞬間，林海的手臂自動轉化為銀色流體。兩種能量體碰撞產生的沖擊波在走廊里撕開空間裂縫，露出后方數以千計的透明艙室——每個艙室都懸浮著不同物種的胚胎，地球人類的胚胎艙排在末端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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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同步軌道·方舟一號空間站**

陳巖扯開防輻射服的領口，全息沙盤上跳動的紅點顯示著月球危機后的全球局勢。北美大陸西海岸的巨型全息屏正在播放總統演講，太平洋上漂著三十七艘基因改造戰士運輸艦，印度洋底的量子對撞機正產生不穩定微型黑洞。

“楚月的生命信號最后出現在火星軌道附近。“技術員調出深空掃描圖，“但這里...“他突然頓住，畫面上的太陽耀斑數據出現異常波動。

聯邦安全局局長周凜走進指揮中心，他的機械義眼閃爍著危險的紅光：“啟動方舟計劃第二階段，把全球核武庫的钚元素濃度提升到臨界值。“

“這會引發...“技術員說到一半突然捂住喉嚨，納米機器人正從他的耳孔鉆出。

“認知過濾層削弱后，清洗隨時可能到來。“周凜將神經插頭接入控制臺，“寧愿讓人類死在地球搖籃里，也好過成為宇宙的養料。“

全息沙盤突然切換成地核剖面圖，原本固態的內核此刻呈現出詭異的液態金屬光澤。陳巖注意到某些類似外星文字的紋路在液態鐵鎳流中浮現，這讓他想起太空電梯事故時的納米流體。

“報告！非洲大陸板塊出現異常位移！“監測員的尖叫中，全息地球儀上的剛果盆地正在以每分鐘三厘米的速度向大西洋漂移。但在普通衛星圖像里，大陸架依然保持著原貌。

“他們在修改行星結構。“周凜調出量子重力儀數據，“青藏高原下方的引力常數下降了7%。“

陳巖突然拔出磁軌手槍對準上司：“你早就知道觀測站的存在。七年前的南極洲冰層鉆孔事故，那十二名發瘋的科學家...“

槍聲被空間站的爆炸警報淹沒。舷窗外，某個由小行星改造的巨型飛船正突破近地軌道防線，它的外殼布滿隕石撞擊坑，推進器噴口卻閃爍著遠超人類科技水平的曲速泡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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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哨站核心區**

林海折斷第三個清掃者的能量核心，等離子生物在哀嚎中坍縮成原始星云物質。他的身體已有60%量子化，能看見時間軸如絲線般纏繞在每個存在體表面。當闖入胚胎艙庫時，他發現了更恐怖的真相——每個胚胎艙的基因鏈中都嵌入了某種非碳基信息載體。

“這是文明孵化器。“觀測站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慈悲，“當某個物種突破認知過濾層，就會成為新觀測站的建造者。你們人類本應在二百年后達到這個階段。“

林海將手掌按在某個恐龍胚胎艙上，量子觸覺讀取到白堊紀晚期的記憶：直徑十公里的金屬隕石在墨西哥灣上空解體成完美幾何體，那些殺死恐龍的并不是小行星撞擊。

“為什么要這么做？“

“宇宙是個自洽的謊言。“觀測站突然具象化為銀色人形，“每個新生文明都必須經歷真相的淬煉。通過考驗者將加入建造者聯盟，失敗者...“它指向艙庫深處某團蠕動的肉塊，那是由三十七個被淘汰物種融合而成的失敗實驗品。

警報聲突然以引力波形式傳來。林海看見太陽方向的空間正在扭曲，某種遠超人類科技的艦隊撕開蟲洞躍出。與此同時，地球方向的星空開始閃爍——那是方舟計劃啟動的全球核爆倒計時。

楚月的聲音突然穿透維度屏障：“林海！用你的量子化身體觸碰主控核心！我們在月球背面發現了...“

通訊被時空亂流切斷。林海撲向觀測站的中樞晶體，銀色流體構成的手指卻穿過了實體。在意識消散前的剎那，他窺見了宇宙的終極真相——所有觀測站構成的大腦狀網絡，正在向室女座超星系團方向傳遞著某種信息。

而地球，不過是這個神經網絡末端一粒即將脫落的死皮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