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海燕疑惑道。
明明已經就要結束了,石圣良為何又說這案子沒那么簡單?
石圣良望著離去的道士一家,“具體我也說不清楚,只是心中隱隱覺得不對。”
“我們今天所見所聞,都是出自李為民之口,但以他過往為人和官聲而言,并不值得信任。”
“上午小虎娘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剛才道士的話你也聽到了,若真如這道士所言,那小虎娘堅決反對小虎參加娘娘教的態度,該如何解釋。”
“小虎娘那句‘都怪李為民’又該如何解釋。”
“李為民在這案子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起了什么作用。”
“這些都是未知。”
望著沉沉夜景,石圣良這番鞭辟入里的推勾,令海燕茅塞頓開。
“也就是說,李為民可能騙了我們。”海燕道。
“嗯,還有縣衙那名裝聾作啞的灰衣老者,他武功極高,他又是誰的人,這也是未知。”石圣良皺眉道。
如此推理一番,這涇縣的起死回生案,謎團越來越多。
剛抓住一個娘娘教的線頭,牽扯出的東西卻越來越多。
知縣李為民也不老實,自己也不能無時無刻抓著他手用度心術窺探……
“海先生應該不日就能到涇縣,我們得盡快找到證據,至少得理清頭緒和邏輯,說服海先生將涇縣內所有參與此案的人都抓起來,一一審問。”
“到時候,我就有十成把握,將真相昭然。”
石圣良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只要將人都抓起來,自己便能借號脈斷案的名義,對所有人進行度心術審問。
屆時,真相便能大白,罪犯無所遁形。
“明天,我們去一趟上午的茶樓,先從小虎娘查起。”
石圣良揮袖,向縣衙走去。
望著石圣良離去的背影,海燕有些恍惚,他這個態度和神情,隱隱與海先生有幾分神似。
或許,他與先生都是同一種人吧。
而那人,卻不似他們一般城府極深,他只有赤誠,而赤誠向來是不討喜的,就和當年的滿秋哥一樣……
扭過頭,望向城門方向,海燕挽了下鬢角被風吹亂的發絲,擔憂的皺起眉。
……
清晨。
“咚”,“咚”,“咚”
涇縣的鳴冤鼓被敲響,不是用的鼓棒,而是苦主的手。
世間總有冤屈需要正義,沒了鼓棒,還有手可以敲響。
“大人,為我家主人做主啊!”
苦主是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仆人。
他一邊大聲叫喊,一邊敲擊著鳴冤鼓。
這聲音大的,連灰衣老者都聽見了。
還在掃著地的灰衣老者將掃帚放好,將苦主領到明堂。
叫他等待,自己則去請大人來升堂。
灰衣老者走到靜心堂時,已看見被前堂喧鬧惹來的石圣良與海燕。
灰衣老者上前說道:“石大人,有人鳴冤,還煩請您在此處,不要去前堂,我這就去請李縣臺升堂。”
石圣良道:“無事,本官來此到任縣丞,出了案子,我自當去看看。”
“這……”
灰衣老者遲疑。
“嗐,師爺,這不用你管了,石老弟到任本縣縣丞,聽案是他份內之事。”
眾人往后看,是正在整理官服的李為民。
“石老弟,走,去聽聽這又是哪路神仙犯了什么‘懸案’。”
李為民調笑一句。
“正有此意。”石圣良笑答。
正了正烏紗,李為民與石圣良,海燕一同前往前堂。
身后,灰衣老者看著石圣良與李為民越走越近,心道不好。
他神情落寞,滿臉愁容,最后嘆了口氣,跟上幾人。
“堂下何人?”李為民落座正位,正色問道。
石圣良居于左側位。
找灰衣老者要來紙筆,他負責起書記,記錄問案過程。
“小的名叫陳大,乃陳記紙廠主陳員外家管事。”
“三個月前,我家老爺遭人毒手,昨天,我家少爺也遭遇了不測,慘死家中。”
陳大說的聲淚俱下。
“什么?”
聞言,眾人一驚,陳主恩死了?
李為民更是驚詫,“他昨晚和我說有人盯上他,怎么?這就死了?他怎么死的,你如實說來。”
“大人,我家公子在家中,被人掏了心肝,和我家老爺是一個死法!”陳大道。
“一定是那群娘娘教邪道所為,大人,替我家主人做主啊!”
陳大說著,將頭猛磕向地面,一下,便將頭顱磕的鮮血淋漓。
陳大年近半百,一輩子都在陳府做事。
兒時伴著陳員外讀書長大,如兄如弟。
中年看著陳少爺從小長大,視若親生。
卻沒想到,短短三個月內,老少二主全部被人殺害。
他心中悲傷難言,此刻情緒崩潰,爆發了。
見狀,石圣良忙起身,將陳大扶起。
趁機觸碰了陳大手掌,石圣良發動了度心術。
【度心:陳大】:這朝廷也不知道靠不靠的住,老爺的事到今天都沒個結果,少爺又遭遇同等事……不管怎么樣,我一定要為主人報仇!
看來,這陳大確實只是個忠仆。
心中有了計較,石圣良對陳大安撫了一句,“陳管家,有話好好說,不要如此自殘。”
李為民也跟著道,“是啊,是啊,有話好好說。”
聞言,陳大這才止住自殘。
他一把抓住石圣良的手,“大人,替我家主人做主啊。”
“好,好,好,你冷靜一點。”
石圣良安撫完,轉頭對李為民道:“我們去現場看看吧。”
聞言,李為民面露難色。
朝石圣良招手,示意他來近前。
會意,石圣良來到李為民身邊。
李為民湊到石圣良耳邊,窘迫道:“石老弟,自從鬧娘娘教以后,那些信娘娘教的捕快就都不來衙門了。”
“老哥我現在是既無將來也無兵。”
聞言,石圣良嘆息一聲,“先去現場吧,看看再說。”
“好吧。”李為民無奈道。
幾人跟隨陳大前去案發現場。
一路無話,幾人到了陳府。
來到案發的房間,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掩住口鼻,石圣良幾人不禁皺眉。
陳大指著陳主恩房間,“這里便是我家少爺的房間。”
“今早我來送早飯,一上樓,便聞到了血腥味,趕緊查看,我家少爺……”
“被人殺死在了屋里,死狀和老爺一模一樣,我就趕緊去報官了。”
觸景生情,陳大又哭了起來。
聽著陳大的話,石圣良幾人進入案發現場。
望著被血污玷污的雅致屋內,石圣良直皺眉。
來到床前,昨夜見到的陳主恩,此刻已冷冰冰的躺在床上。
石圣良開始初步的勘驗。
尸體雙眼瞪的極大,仿佛被什么嚇到一般。
心口和腹部開了很多個口子,是兇手為了取心肝,卻不知具體方位,才胡亂切開的。
指著陳主恩脖頸處一處切喉管切偏了,只切開一半喉管的傷痕,石圣良道:“脖頸處這一刀是致命傷。”
“且此處流血最多,應是第一擊。”
“再看傷口形狀,皆是口小度深,是短器所致,兇手用的可能是匕首。”
“傷口從左深至右淺,兩端上下幅度不大,說明兇手身高至少與死者相仿。”
“死者穿著鞋,屋內有噴射血污,說明死者不是在床上被殺,是被兇手殺害后拖到床上取出的心肝。”
“另,既然死者穿著鞋,說明案發時他是有機會逃跑的,但他卻沒有跑,或者說事發突然,沒機會跑。”
“說明兇手是熟人,突然行兇,死者反應不急。”
石圣良前世雖然不是刑事課晶哥,但在民事里,也有很多傷人案件,辨別傷痕和分析兇手畫像,都是必修。
“嘶~”
海燕順著石圣良思路,看了看尸體,察覺了一條線索,“看來這兇手不會武功。”
“哦?”石圣良訝異。
“會武功不會連喉管都切不準,更不會找個心肝,開這么多口子。”海燕解釋道。
聞言,石圣良點頭同意。
一旁的李為民見二人分析的頭頭是道,鞭辟入里,恭維一聲,“哎呀,這……這我大明朝這是出了位宋惠父啊!”
宋慈,字惠父,宋朝時官員,著《洗冤集錄》,法醫之祖,石圣良轉業后,在學習班上聽過關于他的課。
不過,自己用的方法,多還是跟著傳幫帶師父口口相傳來的,畢竟工作性質不是法醫,但追根溯源,還是歸到這一脈的。
“李老哥,你能和我說說,我走后,你和死者談了什么?談了多久嗎?”石圣良忽然向李為民問道。
李為民思索了下,“他昨夜來找我,說他被人盯上了,想讓我派人去保護他。”
“我說我自己都是孤家寡人一個,回絕了他,然后就各自走了。”
聽了李為民的話,石圣良不置可否。
繼續查看尸體,石圣良用手按壓了下尸體,發現還未僵化。
“還是彈的,也就是說才死沒多長時間,在一個時辰左右。”石圣良道。
“啪嗒”
一顆珠子從尸體上掉落。
定睛看去,珠子的材質是一種黑色的石頭,正是昨夜陳主恩所盤珠串中的一顆。
想來是珠串在案發時的混亂中被扯斷,一顆正好留在尸體身上,自己按壓尸體,給擠了下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