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噤聲,等待陛下答復。
朱文奎卻在心中思索。
年號的事情,他不想假于他人之手,要自己定奪。
“溟極”“浩拓”“寰航”這三個年號都有宏大、壯闊之感,倒也都符合他的心意。
但要說在異國他鄉建立國度,并稱霸一方,然后回國奪回皇位,就要給人一種非常強勢的感覺,才最好。
比如‘雄霸天下’的感覺。
這么說來,“溟極”就比較符合了。
他要的就是這種權力的極致、純粹、霸道、掌控。
但溟通冥,又有劍走偏鋒,稱霸海洋達至巔峰之意,反而不夠大氣。
這么一想,朱文奎反倒第一個放棄了“溟極”。
思來想去,他做出決定。
“朕決定,以“浩拓”為年號,朕以大明正統皇帝之身,代天行獵,將我中華疆域拓展至極西之地,并立志將此無盡疆域連成一統,成就那史書中從未有人能做到之壯舉。”
群臣為朱文奎這般豪言壯語震驚,齊聲應道:“陛下雄才大略,我等愿鞠躬盡瘁。”
朱文奎下手位坐著的史官曹榮萱,提筆將此記錄。
在朝會結束后,朱文奎專門看了這份將要流傳后世的起居注。
卻覺得差點意思。
如此重要場景,怎么能這么平淡。
是以,他示意牛旺德暫離,微笑道:“曹愛卿,你寫的好,很真實,以后要多多益善,朕就喜歡你的筆法。但朕覺得,有些太過平實,能不能改一下。”
“改一下?”曹榮萱懂了。
隨即,提筆重寫,寫完后給朱文奎看。
【孟春之吉。陛下于蘇伊士城皇宮大殿,召集群臣,降詔曰:“昔漢武拓河西,開絲路以通絕域;唐宗平蔥嶺,置都護而撫殊方,皆為史冊之冠冕。朕纘承大明正統,荷列祖之靈佑,膺景命而御宸極。今觀輿圖所未載,有西極溟洋之境、絕域殊方之地,歷代圣王雖懷囊括四海之志,然終未竟功。朕當效漢武之雄略、法唐宗之神武,以‘浩拓’紀元,振天威于八荒,代天行狩,揚旌旄于無極之境。必使大明疆土,東漸于扶桑,西暨于崦嵫,北踰于瀚海,南暨于炎徼,拓萬古未有之版圖,成百王未竟之鴻業。此功既就,非惟光昭祖烈,更當垂范千秋,使后世知華夏聲教,可及日月所照、霜露所墜之處!”詔訖,群臣頓首稱萬歲,高呼圣德齊天。臣謹奉敕恭錄,以彰陛下廓清六合、囊括八纮之偉略,傳示永世。】
這般內容,算是經過曹榮萱的筆藝術加工了,反倒更加有聲有色。
朱文奎不由贊賞看了眼曹榮萱。
此人是個好苗子啊,有他這么一潤色,自己的形象在歷史中必然更加偉岸。
是以夸了句。
“不錯,朕很喜歡,你比嚴翰懂變通。”
曹榮萱心中大喜,自己寫的時候不過是有感而發,寫完后卻有些忐忑,生怕陛下不喜,卻沒想陛下竟然認可了。
看來再英明的皇帝,也會在意自己的形象,他不由對以后的史官工作有了新的認識。
這般心聲,朱文奎探知得一清二楚,也沒在意,只要不是陰奉陽違的,他覺得都很正常。
.........
朝會結束,因為需要等卓玉明帶托馬斯·帕里奧洛格斯過來,那需要一段時間。
朱文奎沒有直接去御書房干坐,而是去了趟皇妃住所。
在那里,是朱文奎的溫柔鄉,最好的放松去處。
人到了,卻聽到里面傳出郎朗讀書聲。
“人有過失,非其父兄,孰肯誨責;非其契愛,孰肯諫諭。泛然相識,不過背后竊議之耳。君子當以其所聞身后之竊議,為苦口之藥石。”
朱文奎沒有直接進去,而是隔著窗戶看向里面。
是尚宮安碧霞在為劉彩娥講課。
這是劉彩娥自己要求的,她從小和母親跟隨建文帝的隊伍四處遷移,跟著母親也識了些字,卻在母親去世后斷了教育。
現在她主動提出想要請女官中學識最高的安碧霞教授些學識,朱文奎當時直接同意了。
他看到安碧霞,安碧霞也看到他,真要停止教學,卻被朱文奎擺手制止。
于是,教學繼續。
安碧霞出聲道:“這是《袁氏世范》中處己篇,此書為南宋袁采所著,為后宮良妃必讀之物。”
不知身后窗外站在陛下的劉彩娥虛心求教道:
“安尚宮,學生駑鈍,請指教。”
“這段話是說,不要過分在意他人言論,要把他人背后的議論當作自我反省的良藥,對自己要嚴格要求,對他人的議論要寬容看待。嚴律己寬待人”
劉彩娥不解道:“我從小待在宮里,所見都是勾心斗角針鋒相對,卻是沒見過嚴律己寬待人的。像我這種軟弱之輩,除了被欺負不做聲外,沒別的法子,只能忍了認了,下回見到還是笑臉相迎。這算不算嚴律己寬待人?”
這般言論,讓安碧霞無言以對。
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朱文奎忍不住想笑,兩人,認知不同,驢唇不對馬嘴。
他負手而入,驚動一屋子人,宮女們紛紛欠身行禮。
朱文奎的目光掃過案頭攤開的《袁氏世范》,指尖點在書頁上:“律己非自縛,待人亦非無度。若將軟弱當寬容,豈不是曲解圣賢本意?”
安碧霞伏地行禮:“陛下圣明,臣所學菲薄,不足以教導皇妃。”
“那倒不是。《袁氏世范》確實是本好書,也是彩娥該看該學的。你好好教她吧,做個皇妃的樣子。”
“是。”安碧霞回道。
劉彩娥卻低頭不語,心中懊惱。
她懊惱自己為什么如此低俗不堪,惹得陛下不快。
顯然這是誤會了朱文奎,朱文奎根本沒有因此看不起她,不過是自卑感作怪罷了。
朱文奎揮手讓屋內人退下。
他坐在床榻上,將美人擁入懷中:“記住,從今往后,除了朕以外,沒人可以欺負你。”
就這一句話,讓劉彩娥滿心情緒蕩然無存,她只想為了陛下而活。
“陛下,我為你新學了一曲舞蹈,可想看?”
朱文奎笑道:“好啊。”
宮女搬來樂器伴奏。
皇妃彩娥,用她最擅長的方式跳著迷人的舞蹈,卻只給唯一的觀眾欣賞著。
看得入迷,朱文奎不禁為其婀娜身段和美麗容貌而心動。
但他還記得今天有事要做,隨即在一曲結束后前往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