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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戰(zhàn)國

“凌寒選手,請準備!“

道場頂棚垂下的白熾燈在劍道護具上折射出刺目光暈,少年握緊竹刀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微微發(fā)白。觀眾席傳來的加油聲像是隔著層毛玻璃,十六歲的少年望著對面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對手,突然覺得喉頭發(fā)緊。

“雙方行禮!“

木地板發(fā)出吱呀聲響,凌寒彎腰的瞬間,余光瞥見觀眾席前排的母親。這位在日本劍道界享有“女修羅“之名的五十歲劍士,此刻正用折扇抵著下巴——那是她極度專注時的標志性動作。而觀眾席另一側(cè),父親凌振宇正舉著攝像機,鏡頭反光在他胸前掛著的奧運射箭代表團上跳躍。

“開始!“

竹刀破空聲驟然炸響,凌寒本能地架住劈向面部的攻擊。虎口傳來的震動讓他想起七歲那年,父親握著弓箭的手突然松開,箭矢穿透三十米外隨風(fēng)晃動的柳葉后,弓弦抖動的聲音。記憶如走馬燈般流轉(zhuǎn):在京都老宅的庭院里,外祖父用枯枝在地上畫出武田菱家紋;暑假回北京時,胡同口老大爺教他抖空竹的叮當(dāng)聲;還有昨夜通關(guān)《信長之野望》時,屏幕里武田赤備騎兵席卷戰(zhàn)場的鐵蹄聲......

“呼吸亂了。“母親曾經(jīng)教導(dǎo)時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炸響,凌寒猛地后撤半步,竹刀擦著護具劃過。對手胸甲上繡著的金線櫻花在燈光下晃得刺眼,那是全國大賽三連冠隊伍的徽記。觀眾席突然爆發(fā)的驚呼聲中,凌寒的竹刀如毒蛇般刺出。“啪“的脆響回蕩在道場,面罩縫隙里滲入的汗水模糊了視線,但他清晰感覺到竹刀尖端傳來的觸感——正中咽喉!

“一本!“

當(dāng)裁判的旗子揮下時,凌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已經(jīng)濕透。他習(xí)慣性抬手想擦汗,卻看到護具縫隙里滴落的汗珠在木地板上暈開血色。道場穹頂?shù)臒艄馔蝗慌で射鰷u,觀眾席的歡呼聲化作尖銳耳鳴。最后的意識里,他看見母親站起身時打翻的茶碗,碧綠茶水在空中凝成翡翠般的珠串。

馬蹄踐踏內(nèi)臟的黏膩聲響刺破耳膜,凌寒在尸堆中猛然睜眼。左肩傳來的劇痛讓他差點咬斷舌頭,三支折斷的箭桿正插在簡陋的胴丸上顫動。鼻腔里灌滿腐肉與鐵銹的腥臭,他掙扎著撐起身子,看到十步外有個戴陣笠的足輕正將薙刀捅進農(nóng)兵腹部。

“這是...cosplay現(xiàn)場?“這個荒謬的念頭剛浮現(xiàn)就被打碎——溫?zé)岬娜搜獮R在臉上時,凌寒的瞳孔驟然收縮。身體比思維更快行動,他抄起手邊的斷槍擲出,槍桿旋轉(zhuǎn)著擊中敵人后腦。趁著對方踉蹌的瞬間,他翻滾著撲上去,抓住薙刀柄的右手突然僵住。

這根本不是自己修長有力的手掌!十四五歲少年的手腕細得能看見青色血管,虎口處新鮮的血泡混著老繭——記憶如潮水涌來:甲斐深山的茅草屋,病榻上咳血的農(nóng)婦,武田家征兵竹符砸在土墻上的悶響......這具身體的主人,那個叫新兵衛(wèi)的孤兒,最后的記憶是北條軍弓箭齊射時的聲響。

“發(fā)什么呆!“沙啞的吼聲從背后傳來,凌寒被人拽著領(lǐng)子拖進壕溝。滿臉血污的武士撕下陣笠布條給他包扎手臂,左頰的刀疤隨著說話蠕動:“記住,活過三場合戰(zhàn)就能能適應(yīng)戰(zhàn)場!“這人說著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著半顆碎牙。

遠處山坡突然響起法螺聲,繡著三鱗紋的北條軍旗如赤潮漫過山脊。凌寒看到二十余騎赤甲騎兵被困在洼地,猩紅母衣在箭雨中翻飛。身旁的武士——后來知道叫佐藤甚五郎的足輕組頭——突然抓住他肩膀:“看到那面風(fēng)林火山旗了嗎?殺過去護住側(cè)翼!“

話音未落,三支羽箭釘入土墻。凌寒剛要探頭,就被佐藤猛地按倒。破空聲擦著頭皮掠過,遠處傳來農(nóng)兵被射穿咽喉的咯咯聲。十五米外的尸堆里,有個滿臉雀斑的少年正捂著腹部傷口抽搐,凌寒認出新兵衛(wèi)記憶中同村的阿吉。

“救...“少年伸出手,指尖離他們藏身的壕溝只有半米。凌寒剛要動作,佐藤的鐵手已扣住他脖頸:“想當(dāng)活靶子?“這個三十歲老兵的眼神冷得像凍土,“記住,戰(zhàn)場上能救你的只有手中刀!“

第三次沖鋒號角響起時,凌寒的脅差已經(jīng)卷刃。他跟著佐藤在尸山血海里蹣跚前行,每具尸體都在訴說著戰(zhàn)場的殘酷:被馬蹄踏碎胸骨的武士,腸子掛在槍桿上的足輕,還有個至死緊握佛珠的老僧。當(dāng)北條軍的赤備騎兵沖破右翼時,凌寒終于明白游戲里“部隊潰散“四個字意味著什么。

“趴下!“佐藤突然將他撲倒,野太刀的寒光削斷幾縷發(fā)絲。凌寒在塵土中翻滾,看到三個北條武士呈品字形圍來。左側(cè)的禿頭武士獰笑著舉起十文字槍,這個距離根本來不及——

“鐺!“

金鐵交鳴聲炸響,佐藤用打刀架住槍尖,反手削掉對方手指。但右側(cè)敵人的薙刀已劈向他后頸,凌寒本能地擲出脅差,刀刃精準插進敵人眼窩。第三人野太刀橫掃的瞬間,少年突然矮身突進,用從母親那里學(xué)來的小太刀步法切入對方懷內(nèi),手肘猛擊心窩。

三個呼吸,三條人命。佐藤喘著粗氣看向這個菜鳥,突然咧嘴大笑:“好小子!這手二刀流跟誰學(xué)的?”凌寒卻盯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剛才的動作完全出自身體記憶,新兵衛(wèi)這具身體顯然經(jīng)歷過嚴酷訓(xùn)練。

“組頭!赤備隊要撐不住了!“前方農(nóng)兵的尖叫拉回思緒。凌寒抬眼望去,那隊武田赤備已被逼到溪流邊,小山田信茂的金色天沖盔歪斜著,猩紅母衣浸透鮮血。更致命的是東側(cè)山坡涌來的北條弓箭隊,弓箭的呼嘯聲正在襲來。

“要救赤備隊,得先解決那些弓箭手。“凌寒扯下尸體上的箭囊,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游戲里合戰(zhàn)場景與眼前地形重疊,他突然抓住佐藤:“給我五個人,不,三個也行!“

佐藤甚五郎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這個菜鳥,突然放聲大笑。他扯開沾滿腦漿的陣笠,露出光禿的頭頂:“瘋子!不過老子喜歡!“說著踹醒兩個蜷縮在尸堆后的農(nóng)兵,“龜田、長助,跟著這瘋小子!“

凌寒帶著三人匍匐爬向溪流下游,腐爛的尸體成為最好的掩護。他在具足殘骸里翻出半壺箭矢,突然停在一具插著六支箭的武士尸體前——死者右手仍緊握著漆木和弓。

“你會用弓?“龜田看著少年檢查弓弦,滿臉不信。凌寒沒說話,指尖撫過弓弭時,父親教導(dǎo)的射箭口訣自然浮現(xiàn):食指扣弦如攬月,脊背發(fā)力似開山。他搭箭試拉,竹弓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八十步外,北條弓箭隊正在裝填。凌寒瞇起左眼,父親在奧運賽場的身影與眼前目標重合。第一箭離弦時,他聽到龜田的驚呼——箭矢越過弓箭隊頭頂,釘在后方松樹上。

“射程不夠。“凌寒撕開衣袖纏住滲血的手指,突然瞥見溪邊蘆葦叢,“長助,把那些蘆葦桿截成兩尺長!“當(dāng)?shù)谒闹Ъ┩腹爿p咽喉時,北條軍終于發(fā)現(xiàn)異常。但為時已晚,加裝蘆葦尾羽的箭矢如毒蜂般襲來,弓箭手接連倒地。

“八點鐘方向!“凌寒用日文喊出游戲術(shù)語,旋即改口:“西北林間!”佐藤帶著殘兵從側(cè)翼殺出,正在圍剿赤備隊的北條軍陣型大亂。小山田信茂趁機率騎兵突圍,染血的太刀劈開血路。

當(dāng)凌寒的第七支箭射穿弓箭大將的眼窩時,竹弓終于崩斷。他抄起兩柄野太刀沖下山坡,母親教導(dǎo)的劍道奧義與身體記憶完美融合。突入戰(zhàn)圈的瞬間,他仿佛回到道場,只不過木地板換成了浸血泥地,竹刀化作真刃。

“大人上馬!“凌寒用刀背拍飛刺向小山田的長槍,順勢將奪來的戰(zhàn)馬韁繩拋去。這位武田家猛將的左臂不自然下垂著,卻放聲大笑:“好個二刀流!“說著單手勒馬,刀光閃過處,北條武士的頭盔連帶頭蓋骨飛上半空。

混戰(zhàn)中,凌寒的野太刀卡進敵人胴丸。側(cè)方刺來的槍尖已到胸前,他本能地旋身后仰,槍刃擦著鼻尖劃過——正是母親獨創(chuàng)的“逆卷浪”身法。順勢奪槍橫掃,三個足輕如割麥般倒下。

“小子!接住!“小山田信茂突然拋來朱漆重藤弓。凌寒凌空接弓的剎那,二十步外北條武士正在搭箭。時間仿佛凝固,他聽到父親的聲音:“射箭不是用手,是用心。“

箭離弦的瞬間,敵箭也破空而來。兩支箭在空中相撞,木屑紛飛中,凌寒的第二箭已貫穿射手咽喉。佐藤甚五郎看得目瞪口呆:“這手連珠箭...你到底是哪家子弟?“

夕陽西沉?xí)r,武田本陣終于吹響收兵法螺。凌寒拄著斷刀喘息,發(fā)現(xiàn)掌心血肉模糊。戰(zhàn)場上幸存的農(nóng)兵正在割取首級,他忽然沖到溪邊嘔吐——現(xiàn)代人的腸胃終究承受不住修羅場。

“喝!“陶碗突然遞到面前,小山田信茂不知何時下馬走來。凌寒接過濁酒一飲而盡,嗆得滿臉通紅。武將拍著他后背大笑:“今日斬首十三級,救駕之功當(dāng)領(lǐng)三十石俸祿!“

佐藤湊過來低語:“按武田家法度,農(nóng)兵斬首一級賞錢五百文。你小子走運了...“話音未落,傳令兵疾馳而至:“信玄公召見陣斬足輕大將的勇士!“

穿過層層布陣時,凌寒注意到武田軍陣的精妙:槍足輕在前,弓箭手居兩翼,赤備騎兵隱于林間。這與《信長之野望》里武田的“風(fēng)林火山軍陣”如出一轍。本陣大旗下,甲斐之虎正與諸將議事,風(fēng)林火山旗在暮色中獵獵作響。

“報上姓名。“武田信玄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清亮。凌寒單膝跪地,喉頭發(fā)緊:“新兵衛(wèi)...不,昭田正興!“他脫口而出的苗字讓眾人側(cè)目——昭田正是外祖父的姓氏。

信玄的軍配團扇忽然停頓:“昭田?可是信濃守護小笠原氏舊臣?”凌寒心跳如擂鼓,游戲里的歷史知識突然涌入:“回稟主公,先祖曾侍奉小笠原貞宗!”這倒是事實,外祖父家譜確實記載著這段淵源。

“善!”信玄的扇尖指向他染血的陣羽織,“那就賜苗字想,晉升武士,領(lǐng)足輕組頭之職!”凌寒低頭謝恩時,看見小山田信茂正在擦拭太刀,刀身映出的笑臉意味深長。

慶功宴的篝火照亮夜空時,凌寒正躲在營帳后清洗傷口。米酒的灼燒感還留在喉嚨,他摸著胸前剛領(lǐng)到的武田菱木符,感覺像在做夢。突然,陰影中傳來刻意壓低的爭吵:

“那個昭田正興有問題。”是傳令官的聲音,“查遍甲斐名冊,根本沒有這個苗字...”

“管他是奸細還是天降奇才。”佐藤甚五郎的冷笑傳來,“今天要不是他,我們都得成北條軍的戰(zhàn)功。”

凌寒屏息后退,卻撞到某人鎧甲。回頭看見小山田信茂似笑非笑的臉,差點叫出聲。“小子,想知道武田家的生存之道嗎?”武將拎起酒壺灌了一口,“風(fēng)林火山不僅是軍旗——疾如風(fēng),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子夜時分,凌寒被急促的號角驚醒。北條軍夜襲的喊殺聲震天,他抓起打刀沖出營帳,迎面撞上三個黑衣忍者。苦無的寒光劃過脖頸時,身體本能地后仰,刀鞘順勢砸中敵人太陽穴。

“這邊!”佐藤的聲音從糧草垛后傳來。兩人背靠背迎敵,凌寒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些忍者動作僵硬。“是影武者!”他想起游戲里的設(shè)定,專砍對方下盤。果然,木屐斷裂處露出稻草——北條家的疑兵之計!

真正的殺招來自東側(cè)馬廄。當(dāng)凌寒趕到時,小山田信茂正被五名忍者圍攻,左腿已中鏢。“大人,接弓!”凌寒甩出從宴席順走的烤雞腿,趁敵人愣神瞬間,真正的殺招已至——三支箭矢連珠射出,忍者應(yīng)聲倒地。

晨霧彌漫時,武田信玄的軍帳前跪滿夜襲立功者。凌寒的箭囊已空,左臂新添的刀傷還在滲血。信玄的軍配團扇停在他頭頂:“昭田正興,可愿入赤備隊?”

帳中嘩然。赤備騎兵向來由譜代家臣子弟組成,這個提拔快得反常。凌寒抬頭迎上甲斐之虎的目光,突然明白這是試探:“屬下愿為先鋒!”

“準!”信玄的扇子劃破晨霧,“但赤備不用弓箭。”凌寒心頭一緊,卻見武將眼中閃過狡黠:“明日與北條談判,你持弓隨侍。”

次日的陣前談判,凌寒終于見識到戰(zhàn)國智將的風(fēng)采。北條氏康的金扇時開時合,信玄的軍配如流水劃動,雙方唇槍舌劍間,凌寒的箭始終搭在弦上。當(dāng)氏康的護衛(wèi)突然按刀時,他的箭尖已指向?qū)Ψ矫夹摹?

“好膽色!”氏康突然大笑,“信玄公得此良才,難怪赤備難擋!”談判結(jié)束時,凌寒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回營路上,小山田信茂突然開口:“知道為什么選你嗎?”

凌寒搖頭。武將望著遠處富士山的輪廓:“因為你的眼神——不是餓狼,也不是忠犬,是翱翔九天的鷹隼。”

七日后,武田軍班師回甲斐。凌寒騎著分到的栗毛馬,鞍袋里塞滿賞賜的永樂錢。途經(jīng)信濃邊境時,他看見焦土中爬行的孤兒,母親教導(dǎo)的仁義道德與戰(zhàn)國生存法則在腦中激烈碰撞。

“組頭!”同村的龜田指著路旁餓殍,“要...要給點米嗎?”凌寒摸向米袋的手突然停住。前方佐藤甚五郎正冷冷望來,拇指在脖頸劃過——亂世中最危險的就是婦人之仁。

當(dāng)夜扎營時,凌寒偷偷將半袋米埋在枯樹下。月光照亮他掌心的老繭,這雙手既握得住殺人之劍,也埋得下救人之種。溪水倒映的少年面容漸顯堅毅,戰(zhàn)國亂世的畫卷,正向他緩緩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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