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離感受到了心臟的跳動。

血液流淌在血管中，以從未有過的激昂姿態沖刷著，奔涌著向四肢百骸，帶來了讓人禁不住放聲嘶吼出來的龐大能量。

他感覺到了肺腑如鯨吞般掠奪著氧氣，緊接著，五感被無數倍的放大了，他嘗到了自己咬破嘴唇后泛起的鐵銹味，觸碰到了土石迸發帶來的君主威嚴，甚至感應到了某種應該被稱作‘焦急’的情緒……

可在超凡的幻覺曇花一現后，昭離感覺自己化作了一場長夢般，隨著夢醒時分開始了坍塌。

先是雙腳，緊接著膝蓋，大腿，腹部，胸口，雙臂……

到最后，連頭顱都消失了。

名為‘昭離’的存在，徹底從這個世界抹消。

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只籠罩在模糊七色光影下的，精致玲瓏卻難掩高貴的小獸。

你的名字是？失去了形體的少年張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可那小獸卻像是聽到了一般，轉過頭來，緊接著邁開四蹄，撲向了少年的懷中。

就好像色彩自它的身上逐漸抽離一般，小獸的身影如冰雪般消融，匯入昭離的靈魂深處，成為了點燃他墨色眼瞳的一抹虹彩。

昭離感覺到了雙手，然后再一次地感覺到了雙腳。

他覺得自己重新回到了這個世界上。

咚咚。

他低下頭去，看向自己的心口。

咚咚。

咚咚。

那顆干癟的，死氣沉沉的心臟，開始緩慢的跳動起來。

————

“呼?。　闭央x睜開眼睛，回憶起剛剛那個恍惚的夢，忍不住用手捂著額頭，激烈喘息。

“那究竟是……什么情況？”

“醒了？”龐萊一直坐在書桌旁，見昭離蘇醒，把桌上的玻璃杯推了推，“多喝熱水。”

他看向少年人的腳踝，修長而健美，帶著久經鍛煉的緊致感。

難以想象它的表面曾經威嚴如龍鱗，流淌著宛如巖漿般的危險魔力。

“先說結論吧。”龐萊敲了敲桌子，示意昭離注意，“雖然不知道是誰，又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圓柱容器內的那顆心臟，與你緊密聯系在了一塊?！?

“我已經有所察覺了，師父?！闭央x捂著胸口，“在夢境里……”

龐萊不置可否：“是嗎，但有件事你并不知道——現在的你，是亡靈?！?

“哈？”

昭離一愣，說出了一開始的臺詞：“師父，我這不是還活著嗎？”

“我也是剛才確認的?！饼嬋R道，“你并沒有和這顆古怪的心臟融合，仔細想想，你現在的狀態也只能用亡靈能夠解釋?！?

昭離還想反駁，可想了想，表情也變得古怪起來。

在夜間會獲得非人的力量，連帶著全身都變得蒼白僵硬，失去絕大部分情感的同時，還渴求著新鮮的血肉……

這么說，好像，確實，和亡靈差不多?。?

“可我這算什么？白天是個人，晚上就變成亡靈？”昭離難以置信，“亡靈不是不能再白日出行的嗎？敢情這兩個形態還能夠隨便切換的？”

“應該是有人維持住了你的意識，雖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龐萊沉聲道，“昭離，你身邊有高階甚至超階的亡靈法師存在嗎？”

“沒有啊?！闭央x下意識否認，緊接著若有所思，“等等，或許確實有這么一個人……”

“那就讓他來見我，身為師父，我有義務保障弟子的人生安全。”

“不，師父?！闭央x幾乎是立刻拒絕了，他眼中掠過了復雜的思緒，輕聲道。

“如果是她的話，請讓弟子自己來解決?！?

“你確定？”

“拜托了，龐萊師父?！?

“……好吧?！饼嬋R嘆了口氣，“反正你小子下定決心的事情，我也勸不住，嘖嘖，沒想到老頭子我還能收一個亡靈當徒弟。”

要不是做足了心理準備，差點就要陪這位徒弟一起躺板板了。

“嘿嘿，這不顯得您有教無類嘛?！闭央x殷勤地湊上前去，替這位飽經風霜的師父捏肩，“那么，老師，桌上的這玩意兒，咳，我是說，我的心臟——”

“嗯，這就是你目前最大的問題了?！?

龐萊閉著眼睛，淡淡道：“雖然我用圣獸血強行將其激活了一部分，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隨著你境界增長，對魔力的需求越來越多，這顆心臟遲早會達到承載上限。”

“除非你能夠將其容納到體內，讓它真正成為你的一部分。”

“保守估計……是在中階以前吧。”

“那不是很快了嗎？”昭離一驚，“那我應該做什么啊師父？”

“知道怎么晉升契約獸的階位嗎？”龐萊就在這個時候，說起了好似不相關的事情。

“進階所需三大元素，血脈、靈魂、軀體?！闭央x雖不解，但還是流暢道，“血脈越高，靈魂越強，該妖魔邁入到更高級別的概率也越大，而軀體的強弱往往可以通過不停的戰斗來提升，如果有輔助類材料的話，進階概率也會大大上升。”

“很好，基本功很扎實。”龐萊先是贊許一句，然后隨意道，“你就按這個方式來就行。”

昭離：“……”

昭離：“哈？？？”

我把您當師父，您把我當召喚獸？

“師父，您認真的嗎？”

龐萊見昭離目瞪口呆的樣子，翹起嘴角：“那是當然，你也知道亡靈系和召喚系本就相差無幾，用在契約獸身上的方法，自然也能用在你身上?！?

“參考召喚契約獸的進階方式，血脈靈魂軀體，都至少要達到戰將等級，才能容納如此恐怖的心臟吧?！?

“靈魂你已經有了精神重壓的磨礪，到達第三境就能滿足要求，血脈以及其他輔助道具的事情老師幫你解決，就當是預支你往后的資源份額了，至于軀體的強化，雖說妖魔可以用同類型的骨粉，但是你的話，嘶……”

龐萊捋著胡須，不確定道：“我是該找幾個法師死刑犯，還是去搞點亡靈君主的材料？”

然后細細的磨成粉，敷在身上？

“咳咳，咳咳咳！”昭離光是想象都頭皮發麻，“算了吧師父，我還是自己解決吧?！?

“嗯，有想法就好?！饼嬋R看著這位極其特殊的少年，姑且將這些事兒丟到一邊，開口道：

“我聽江昱說，你打算離開帝都了？”

“嗯?！闭央x點了點頭，“明早的機票，離家太久，我也是時候回去了。”

博城。

總有些秘密需要解答，也總有些事情不能逃避。

是時候回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