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一聽這話，就知道對方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他沉住氣，輕輕敲了敲桌面：“李校長說笑了，我們可沒能力管到學校頭上。只是我們公益組織收到一封匿名信，反映了一些關于校園健康的問題，所以才派我來了解一下情況。”

他頓了頓，觀察著對方的反應：“在調查過程中，我發現部分學生的貧困補助似乎沒有發放到位......”李高成瞇著眼睛自顧自地吞云吐霧，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見對方這個態度，王明只好暫時停住了話頭。

“說完了？”李高成緩緩吐出一口煙圈，伸手將大半支未抽完的香煙摁滅在煙灰缸里，他坐直身子，目光如炬：“我不管你是想來打秋風，還是另有目的。高主任性子軟，被你嚇住了，但我可不會。你要是想叫人查我，盡管去叫。我李高成正大光明，清清白白，不怕你們查。”

見王明臉色越來越難看，李高成語氣稍緩：“我之所以聽你說完，是看在聯合命運公益組織的面子上，畢竟你們組織這些年的貢獻，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是....”

他話鋒一轉：“任何一個組織都難免會有蛀蟲，聯合命運就能例外嗎？我建議你好好查查消息來源，說不定是被人當槍使了。”

說罷，李高成直直地盯著王明：“你覺得呢？”

嗤——王明忍不住氣笑了。

他沒有再說什么，猛地站起身朝門外走去。李高成沒有挽留，高少山也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

“校長，您說這小子是什么意思？”待王明的腳步聲遠去，高少山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知道。”李高成摩挲著茶杯：“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心高氣傲，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那您還故意激他？”高少山不解地問。

“呵~”李高成輕笑一聲：“但這個年紀的年輕人，終究也只是個年輕人。”

隨后他抿了口茶，語重心長地說：“少山啊，你各方面都不錯，就是膽子太小。一有風吹草動就豎起耳朵，可世上哪有光吃肉不挨打的好事？既然選擇了吃肉，就別想再做兔子了。”

“.....知道了。”高少山低聲應道。

李高成揮了揮手，高少山識趣地退出辦公室，輕輕帶上了門。待房間里只剩他一人，李高成這才從口袋里掏出一支微型錄音筆，無趣地丟進抽屜。

“可惜了，什么都沒錄到。”他喃喃自語：“這小子也不知道是精明，還是單純運氣好。”

此時的太陽剛剛展露頭角，還未升至中天，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落，雖然依舊帶著夏日的炙熱，但尚可忍受。微風拂過，路旁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投下斑駁的光影。

王明大步流星地走出校園，臉色陰沉，路過保安室時，老鄭熱情地跟他打招呼，王明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一走出校門所在的街道，喧囂的人流聲立刻涌入耳中，小販的吆喝聲、車輛的鳴笛聲、行人的談笑聲，與方才校園里的寂靜形成鮮明對比。王明深吸一口氣，收斂起臉上的怒容，但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愁云。

李高成的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他就是看不起王明這個公益組織的小角色，覺得對方根本沒有能力撼動他的地位，所以無視，乃至蔑視王明。而王明自然也沒必要在去多費口舌，他清楚地意識到，在這種老油條面前，自己確實顯得太過稚嫩。

但要讓李高成配合，并非完全沒有辦法，此刻最直接的解決方案就是返回總部，尋求藍雪英的幫助，以她在組織內的資歷和人脈，只要出面打個招呼，事情必然能夠迎刃而解。

這個念頭在王明腦海中盤旋，卻讓他感到格外糾結。

當初選擇自己先收集證據，就是不想動不動就搬出組織這尊大佛，顯得像是在仗勢欺人。更何況，用守誓者的能量來解決這種地方學校的問題，簡直就像用高射炮打蚊子，實在大材小用。

更讓王明不甘的是，他成立保護者聯盟的初衷就是要保護弱者，可現在自己卻成了需要被保護的“弱者”，還要向他人尋求庇護。

那這保護者聯盟，不就頗為招笑么？這種諷刺的處境讓他感到無比憋悶。

煩躁的情緒如同藤蔓般纏繞在心間，王明決定先回總部，一路上都在苦思冥想對策。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不得不承認一個殘酷的現實：只要目標在體制內，就必須從體制內出手，這就好比一個特防，其他攻擊根本無法破防。

但王明不是體質內，如果讓他出手，就只能耍些盤外招，例如輿論之類的。可是如果李高成縮起頭來，就不接招，王明依舊拿他沒辦法，最后一錘定音的，也一定只能是更高層。

“或許......宋紅秀會有些其他辦法？”王明忽然想到保護者聯盟的另一位負責人，他加快步伐，朝著總部的方向走去，期待著能與宋紅秀商討出一個破局之策。

帶著幾分期待，王明回到了守誓者總部，他徑直走上四樓，推開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里，三三兩兩的同事正在專注地處理著手頭的工作。宋紅秀也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聽到開門聲，她抬起頭看到是王明，便打了個招呼：“回來了。事情辦得怎么樣？”

王明走到她身邊，嘆了口氣：“事情比想象中麻煩。那個校長回來了，態度很強硬，根本不接我的招。”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所以想來問問你有什么好辦法？”

宋紅秀詫異地轉過頭，暫時停下了與張吉的聊天窗口，讓對方先去忙，她認真地問道：“先把詳細情況說一遍吧，我來幫你分析分析。”

王明瞥了一眼她的電腦屏幕，看到張吉正在匯報顧家村的最新情況，不由感嘆金錢的魔力果然強大。他整理了一下思緒，將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包括李高成的傲慢態度和自己的無奈處境，同時也把自己的想法和顧慮都說了出來。

宋紅秀聽完后，沉思了片刻，說道：“我們可以找宋伯伯幫忙啊，既然你不想麻煩藍姨，那就找宋伯伯唄，他在教育部任職，由他出面的話，事情會容易很多。”

“宋伯伯？哦，是宋保平主任啊。”王明很快明白了宋紅秀的意思，但還是有些猶豫：“但這和直接找總負責人有什么區別呢？不都是在尋求他人的庇護嗎？這和我成立保護者聯盟的初衷有些背離。”

宋紅秀攤開雙手，直白地說：“確實沒什么區別，但至少能讓你心里好受些。”她趁機繼續勸說道：“其實你那保護者聯盟本來就沒必要成立，是你自己非要折騰。現在明白了吧？我勸你還是早點收心，把精力放在正事上。”

王明心里雖然有些灰心，但還是不愿就這么放棄。

看著他眼中的倔強，宋紅秀嘆了口氣，耐心解釋道：“實際上，這類事情通常都是由中級守誓者處理的。到了中級階段，組織會大力推廣你的知名度，你也會積累一定的聲望，這個時候，組織才會安排你處理這類事務。你現在只是個初級守誓者，一點知名度都沒有，就像個小兵，人家當然不會把你放在眼里。”

王明長出一口氣，雖然宋紅秀的話有幾分道理，但在王明看來，這更像是一種面對現實無力反抗后的妥協，是為尋求庇護找的借口。

不過王明也逐漸想通了：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就是一棵大樹庇護著周圍的草木，而這些草木也需要依托大樹才能茁壯成長。在保護者聯盟還沒有長成參天大樹之前，必須依靠其他大樹的庇護，吸取守誓者組織給予的養分，努力成長為一棵能夠獨當一面的大樹，這才是保護者聯盟領導者應該做的，而不是一味地犯倔。

但王明也會牢牢記住這份珍貴的給予，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他深知，每一份饋贈都來之不易，如果無法正確理解這份饋贈的意義，將來必定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找宋保平主任吧。”王明做出了決定，準備立即動身。

“等一下。”宋紅秀叫住了正要轉身離開的王明，指了指電腦屏幕：“待會兒我跟你一起去，不過你先幫我看看這個。張吉發來的情報，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王明挑了挑眉，如果宋紅秀愿意同行，那事情的成功率確實會大大提高。這樣想著，他湊近電腦屏幕，仔細查看張吉發來的情報。

就在王明專注分析情報的時候，宋紅秀卻有些心不在焉。王明突然的靠近讓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自從上次吵架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靠得這么近。

她本能的想讓開位子，但身體似乎有些不聽使喚，雖然現在這個姿勢讓她有些不自在，但她依舊不愿意動彈。

“哦，原來是這樣。”王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宋紅秀猛地回過神來，有些慌亂地看向王明，發現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屏幕上，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他給你的情報確實有些雜亂。”王明指著屏幕解釋道：“你不能直接這么看，要學會分析其中的重點。我來告訴你農村事務中的一些關鍵點和關聯線索.....”

王明耐心地向宋紅秀講解分析方法和技巧，宋紅秀漸漸聽得入神，不時提出疑問，王明都一一給予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