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救后的疑云
手機屏幕在掌心發燙,血紅的倒計時數字突然扭曲成漩渦。
我踉蹌著后退,貨架上的泡面桶被撞得嘩啦作響。
便利店的白熾燈管突然爆出電流聲,玻璃門外投下七八道狹長的影子。
“鐘先生這么晚還加班?”為首的黑衣人用指節叩擊自動門,金屬門框竟發出鐘磬般的嗡鳴。
我認得這個聲音——上周地鐵安檢時,那個用X光機掃描我公文包的安檢員。
后腰抵住冰柜的瞬間,記憶宮殿第三層的檔案室自動開啟。
貨架間距1.8米,收銀臺到后門11步,滅火器在……右手三點的男人突然甩出甩棍,鋼刃割開空氣的尖嘯讓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你們要這個?”我把鎏金火漆印拍在關東煮機臺上,滾燙的湯水濺在黑衣人臉上時,反光的鏡片后傳來毒蛇吐信般的嘶聲。
五個人呈戰術隊形包抄,軍用格斗術的起手式讓我渾身發冷——這根本不是普通打手。
肋下挨的那腳讓我撞碎整面玻璃墻,鋒利的碎片在掌心犁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血腥味刺激著記憶宮殿劇烈震動,父親沾滿水泥灰的工裝褲、陽光小學斷裂的承重柱、林麗發抖的指尖突然在腦海中炸成雪片。
“小心!”熟悉的冷香裹著硝煙味襲來時,郝陽的風衣下擺掃過我滲血的嘴角。
他袖口翻飛間,紫黑色血跡在月光下凝結成晶,某個黑衣人脖頸被這詭異晶體擦過的瞬間,整張臉突然爬滿蛛網狀的紫斑。
我癱坐在碎玻璃堆里,看著郝陽的皮靴尖挑起地上的甩棍。
金屬棍身在他掌心旋轉時,路燈下的投影竟化作一柄唐刀的形狀。
最后一個黑衣人想要掏槍的剎那,郝陽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三個殘影。
“還能走嗎?”他蹲下來查看我傷口時,我注意到他鎖骨位置有塊皮膚正在滲出發光的黏液。
急診室的霓虹燈牌在三百米外閃爍,但我的視線開始出現重影——那些紫斑正在我的視網膜上繁殖。
陳醫生鑷子夾著棉球突然停在半空:“鐘先生,這不像普通利器傷。”無影燈下,我掌心的傷口邊緣呈現焦黑色,如同被高能射線灼燒過的痕跡。
診療簾外飄來消毒水都蓋不住的檀香味,和劉護士發梢的櫻花香詭異重疊。
“可能是接觸了化學物質。”我扯謊時,記憶宮殿地下室的保險柜突然自動彈開,父親工作證上的鋼印在意識空間泛起青光。
陳醫生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白大褂口袋里的鋼筆閃過一點紅光——那是個微型攝像頭。
劉護士推著換藥車進來時,窗外忽然掠過無人機旋翼的蜂鳴。
她指尖劃過我手腕靜脈的瞬間,我后頸的灼傷印記突然刺痛——就像三年前在陽光小學廢墟醒來時那種,被無數螞蟻啃噬骨髓的劇痛。
消毒水的氣味在凌晨兩點會混入某種鐵銹味,我盯著天花板拼接縫里的霉斑,數到第七次護士站傳來的推車轱轆聲時,劉護士端著藥盤輕輕推開了門。
“今天換了無糖的銀耳羹。”她指尖在保溫桶邊緣敲出輕快的節奏,醫用口罩上沿露出的月牙眼讓我想起林麗初中時藏在課桌下的漫畫書。
保溫桶內膽映著頂燈的光暈,在墻面上投出扭曲的波紋——這個角度本該是直線光斑。
我舀起一勺甜湯,紅棗的香氣里混著極淡的檀木味。
劉護士正在整理留置針的膠管,她的護士服下擺沾著片銀杏葉,葉脈在燈光下泛著不正常的靛青色。
“昨天看到您在看《時間簡史》,”她突然壓低聲音,“醫院圖書館有霍金親筆簽名的初版。”
勺柄在碗沿磕出清脆的響聲,我后頸的灼痕突然抽搐。
記憶宮殿二樓的書架轟然倒塌,父親藏在工具箱夾層里的《量子力學基礎》突然自動翻到第217頁——那是陽光小學設計圖紙的折痕所在。
走廊傳來消毒車碾過地磚的震動,劉護士整理被角的動作停頓了0.3秒。
她袖口擦過我手背時,溫度計顯示病房溫度從23.6℃驟降到20.1℃。
我裝作調整枕頭,把藏在掌心的碎玻璃片塞進床墊縫隙——那是前天郝陽打翻藥瓶時,我從濺落的玻璃渣里挑的最鋒利的一片。
“鐘工還不睡?”馬同事的聲音從門縫鉆進來時,監護儀的心率線突然爬出鋸齒狀的峰值。
他皮鞋尖抵著門框,領帶夾上的反光點讓我想起便利店自動門碎裂時,那些黑衣人胸口的金屬徽章。
我摸到枕頭下的手機,鎖屏壁紙的雪山倒影里有個模糊的紅色數字。
郝陽三天前塞給我的紙條在胃袋里發燙,那上面用熒光墨水寫著:別相信體溫高于36.7℃的人。
“財務部催報銷單。”馬同事的拇指在門把手上反復摩挲,鍍鉻表面留下油漬的同心圓。
我看著他西服第三顆紐扣的反光角度,突然意識到這個位置能完整拍攝病床全景。
當電梯間的金屬碰撞聲第十一次響起時,郝陽帶著夜風的味道出現在窗臺。
他黑色高領衫領口沾著瀝青狀的液體,月光照在上面折射出棱鏡效應。
“他們篡改了陽光小學的傷亡名單,”他說話時喉結位置的皮膚在龜裂,滲出藍紫色的熒光,“你父親帶出來的混凝土樣本......”
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走廊盡頭的防火門被重重推開。
郝陽像被按了暫停鍵的投影般靜止,他瞳孔收縮成豎線狀的瞬間,我聽見記憶宮殿地下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
“去找林麗2003年6月的發卡。”他消失前把某個冰涼的東西塞進我掌心,那東西接觸皮膚的剎那,我眼前閃過父親在防空洞舉著輻射檢測儀的殘影。
窗臺上留著枚帶齒痕的彈殼,底部蝕刻著六芒星圖案。
我摸到耳后新結的痂,那里不知何時嵌著片納米級芯片,此刻正在血管旁震顫著發出摩爾斯電碼的節奏。
月光偏移了十五度角,郝陽殘留的紫晶血跡在窗臺凝結成DNA鏈狀結構。
我攥緊他留下的金屬片,掌紋被刻痕硌出帶熒光的印記——那形狀恰好能嵌合記憶宮殿三樓那扇永遠打不開的銅門鎖孔。
樓下的梧桐樹影突然扭曲成父親工牌上的條形碼,而手機屏幕的雪山倒影里,血色數字正以兩倍速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