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斗獸場一片慘叫聲，此起彼伏。

暮色染紅斗獸場斑駁的磚墻時，劉曉藍正跪在玄武巖地面，擦拭血漬。

青銅獸首滴漏，將最后一道余暉切成碎片，落在她腕間暗紅的守宮砂上。

那是三日前李寶霖為她重繪的。

“你知道否？”

“這守宮砂里摻了納米機器人。“

他握著她的手腕在月光下調試。

“遇到危險時會形成電磁護盾。“

朱砂筆尖游走的酥麻感，還留在皮膚上，就像他指尖的溫度。

“其實，很遺憾，許多的事情，知道了還是無法改變，但是比不知道多了幾許從容，這也就夠了”

“其實你不必陪我的，我不是你應該陪伴的那個人”

“我不管的，我知道你心里其實未必愛著我，但是每次夜晚入睡，我的睡夢中卻總是你的身影，是那樣的清晰而美妙，我無數次幻想著娶你的樣子，但是卻未能如愿”

“我······”

劉曉藍欲言又止。

“其實······”

她還是幾許羞澀。

“轟隆！”

獸欄深處突然傳來鐵鏈斷裂的聲響。

“好東西贈與美人用！”

李寶霖將手中的懷抱送給身邊的女伴。

劉曉藍握緊袖中李寶霖送的鎏金懷表，表盤背面刻著工部水鐘的齒輪紋樣。

“這個太珍貴了吧，要花掉你多久的工資啊！”

“我聽說女孩子要是經常收受男子贈與的貴重物品，多半是為補償自己的1情感的缺失，而我們情感世界很是豐富，其實不必如此的”

“要不，你還是拿回去吧！”

她轉身要逃，卻撞進一襲孔雀翎織金的官袍。

“曉藍姑娘，這個乃是小意思啦。“

李寶霖扶住她時，官帽兩側的獬豸紋銀飾叮當作響。

他掌心的機械繭擦過她手背，那是常年調試水運渾天儀留下的印記。

“什么味道？”

劉曉藍喃喃自語。

血腥味突然濃烈起來。

劉曉藍看著李寶霖瞳孔里暴漲的紅光，那是斗獸場豢養的機械饕餮蘇醒了。

青銅巨獸撞破圍墻，口中噴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液態氮，所過之處皆綻開冰晶牡丹。

“快······”

“躲到我改造過的日晷后面！“

李寶霖扯開官袍，露出腰間纏繞的青銅算籌。

這些記載著河圖洛書的算珠被他飛快拆解，在冰面上鋪成八卦陣圖。

當饕餮的合金利爪劈下時，洛書數字突然浮空組成光盾。

劉曉藍的守宮砂在此時發燙。

她撲向陣眼位置的渾天儀核心，繡鞋踩到李寶霖昨日悄悄更換的液壓磚。

這種混合糯米漿與碳纖維的新材料，此刻泛出幽幽藍光。

“難道要命喪此處？”

李寶霖心里一驚，但是腿腳的動作卻依舊十分連貫自如。

時空在此時扭曲。

渾天儀核心的隕鐵與守宮砂里的納米機器人產生共振，地面裂開一道散發蒸汽的縫隙。

劉曉藍最后看到的，是李寶霖飛身抱住她時，官帽上崩落的獬豸，正化作活物。

“難道？”

劉曉藍仔細地思考著什么。

地宮穹頂的二十八星宿圖緩緩轉動，青銅齒輪咬合聲如編鐘鳴響。

劉曉藍在李寶霖懷里醒來，看見他胸前掛著碎成兩半的懷表。

表芯里藏著的不是發條，而是她去年七夕送他的相思子。

“你知道此物么？”

“這是秦始皇用隕鐵打造的渾天地宮。“

李寶霖拭去嘴角血漬，指著墻上轉動的蒸汽活塞。

“你看那些水銀河流，實際是液態量子計算機。“

“這是人工智能時代的最核心的基礎設施之一”

暗處突然亮起無數幽綠眼睛。

披甲執銳的青銅兵俑從水銀中浮出，胸口鑲嵌的卻不是玉璧，而是滋滋作響的真空管。

劉曉藍腕間守宮砂爆發強光，在兩人周圍形成電磁屏障。

“我知道你學習過木工一段時間”

“那么你還記得《考工記》里的連弩圖紙嗎？“

李寶霖拆下曉藍發間的鎏金步搖，快速改裝成信號發射器。

“我需要你對著東側壁畫的青龍七宿唱《素女歌》“

“我現在很需要你！”

“男人需要你的時候，而你就在身邊，所以我們就是最好的組合！”

劉曉藍深情地看著眼前的男子，默不作聲。

她顫抖的歌聲，撞上青銅編鐘。

整個地宮開始量子躍遷。

此時此刻，詭異的事情的接二連三地發生。

貞觀年的長安城與蒸汽朋克都市重疊，大雁塔尖刺破飛空艇的氫氣艙。

李寶霖緊緊地吻住她，然后，輕輕地將改裝過的相思子，喂進她心口。

“吃吧，此乃相思丸”

“這顆量子糾纏粒子會帶你回去。“

他的身體開始數據化。

“無論如何，請記住，斗獸場申時的影子是時空錨點......“

太極殿前的銅雀在暴雨中振翅。

劉曉藍握著嵌有量子芯片的懷表，看著李寶霖的官袍在蒸汽中飄散成星圖。

當武媚娘的機甲鳳凰掠過斗獸場廢墟，她終于看清l了表盤背面新刻的優雅的詩句。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在時空管理局的監控屏上，偏離的歷史，也突然回歸正軌。

只有林婉注意到，貞觀二十三年的暴雨中，有個宮女腕間的守宮砂，始終亮著溫柔的光。

這是一種很是優雅的暖光。

李寶霖的手指正在量子化，卻仍固執地勾勒曉藍眉間的花鈿。

“這枚鈿頭銀篦其實是微型反應堆，當年楊素用來......“

“其實···”

“你總說這些聽不懂的。“

曉藍將臉埋進他漸冷的官袍，“你說過要教我調試水運儀象臺的。“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人無信不立！”

青銅兵俑的真空管集體過載，強光中浮現出秦始皇的全息影像。

“你放心，我一定遵守承諾！”

李寶霖用最后的數據流修改了地宮程序，將曉藍推進突然出現的時空漩渦。

“活下去！“

他的聲音混著齒輪咬合聲。

“在正常時空里，我定會去尚宮局討要那杯，還沒喝完的那杯手打鴨屎香檸檬茶......“

“好的，還有我的那杯，也一起！”

當漩渦閉合，奇跡也在發生。

那顆懷表里的相思子，悄然之間，靜靜地發芽，在量子領域，開出一樹永不凋零的牡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