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的手指在臺燈下摩挲著青銅鈴鐺，黃銅表面泛著幽幽綠光。窗外飄著細雨，霓虹燈在水霧中暈染成朦朧的光團，像無數懸在空中的燈籠。

“這符號絕對有問題。“陳峰突然把咖啡杯往桌上一磕，深褐色的液體在鑒證科報告上洇開一朵花，“你看這個螺旋紋，像不像上次在碼頭倉庫墻上發現的？“

蘇瑤正抱著筆記本電腦蜷在轉椅上，聞言突然坐直身子：“我查到濱海市圖書館有本《海疆異聞錄》，光緒年間的手抄本......“話沒說完就被推門聲打斷。

劉教授裹著濕漉漉的雨衣闖進來，腋下夾著個褪色的藍布包袱。老人花白眉毛上還掛著水珠，卻顧不得擦，徑直把包袱皮往會議桌上一抖。泛黃的線裝書、碎瓷片、還有張蟲蛀的羊皮紙嘩啦啦鋪開。

“你們看這個！“他枯瘦的手指戳著羊皮紙上的朱砂符咒，“三天前我在老城墻根下挖到的，這符咒和你們案發現場的符號——“

林宇突然抓起放大鏡。燈光下，符咒邊緣的鋸齒狀紋路與李華筆記本上的暗號完美重疊。他感覺后頸發涼，仿佛有雙眼睛正透過百年光陰注視著自己。

“光緒二十三年，法租界發生過連環命案?！皠⒔淌诙堕_《海疆異聞錄》，泛黃書頁簌簌作響，“死者后頸都有這樣的烙印，當時傳言是白蓮教余孽在搞借尸還魂的邪術?！?

窗外炸開驚雷，雨點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蘇瑤不自覺裹緊針織外套，陳峰盯著瓷片上的暗紅痕跡：“這血跡......“

“不是血?！皠⒔淌谀槠鸫善瑢χ鵁艄?，“朱砂混著人骨灰，古籍記載這叫'鎖魂釉'。當年那些瘋子相信把活人生祭，用這種釉封存魂魄就能長生不老。“

林宇突然起身走到白板前，紅色記號筆唰唰連出三條線。監控截圖里的黑袍人、李華筆記本、還有羊皮紙符咒在雨夜里構成詭異的三角。

“上個月碼頭失蹤的搬運工?！八P尖重重一點，“后頸也有灼傷痕跡。“

蘇瑤突然倒吸冷氣：“你們快看！“她筆記本屏幕上，濱海市地圖正被紅色光點蠶食。每個光點都對應著近十年來的懸案，此刻正沿著海岸線連成扭曲的卍字符。

陳峰湊近屏幕時撞翻了咖啡杯，褐漬在羊皮紙上洇開，那些朱砂符咒竟像活過來似的開始游動。林宇伸手要抓，羊皮紙卻“嗤“地自燃起來，青綠色火苗中浮出張獰笑的人臉。

“當心！“劉教授抄起文件夾拍滅火苗，會議室卻突然陷入黑暗。備用燈亮起的瞬間，眾人發現羊皮紙已化作灰燼，只在桌面留下焦黑的蛇形印記。

“這不可能......“蘇瑤聲音發顫，手指懸在灰燼上方不敢觸碰。監控突然發出刺耳蜂鳴，屏幕上的紅點開始以詭異路線移動，最終在城西亂葬崗的位置聚成血紅的眼球圖案。

林宇抓起車鑰匙就往門外沖，風雨灌進走廊，吹得他風衣獵獵作響。陳峰追上來拽他胳膊：“你瘋了？大半夜去亂葬崗？“

“還記得三年前無頭尸案嗎？“林宇甩開他的手，“結案報告說是流竄作案，但尸體腳踝有同樣的蛇形紋身?！八鍪謾C調出照片，雨滴在屏幕上炸開細碎的光。

蘇瑤抱著平板追出來，發梢還在滴水：“衛星地圖顯示那里有熱源反應，地下十五米......“她突然噤聲，因為林宇手機突然黑屏，再亮起時已變成滿屏蠕動的符咒。

“他們在警告我們?！皠⒔淌谪E著背出現在走廊盡頭，懷里緊抱著藍布包袱，“但老骨頭我偏要看看，這些裝神弄鬼的混賬能翻出什么花樣?！?

警車在雨幕中疾馳，雨刷器拼命擺動也掃不開厚重的水簾。林宇握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后視鏡里蘇瑤正用紫外線燈檢查從灰燼中搶救的瓷片。

“有字！“她突然尖叫。紫光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小楷：子時三刻，生門在東，死......后面的字被刮痕抹去，像誰用指甲狠狠抓過。

陳峰在后座擺弄著熱成像儀，突然咒罵著把儀器往座位上一摔：“見鬼！溫度在跳，從零下二十度瞬間飆到五十度......“

刺耳的剎車聲劃破雨夜。亂葬崗入口處，七棵枯柳在風中狂舞，枝椏交錯成牢籠的形狀。林宇摸出手電筒，光柱掃過殘碑時，蘇瑤突然抓住他手腕。

“碑文......在變......“

青苔覆蓋的“李王氏之墓“正滲出黑血般的液體，筆畫扭曲重組，漸漸變成“擅入者死“。陳峰拔槍的手在抖：“頭兒，要不先叫支援？“

林宇已經踩著碎石往深處走。手電光劈開雨幕的剎那，他看見土丘間飄著幽藍的鬼火，卻在中彈似的突然熄滅。地底傳來沉悶的敲擊聲，像是巨人在捶打棺材蓋。

“這里！“劉教授跪在積水里，枯枝般的手指摳著地縫，“夯土層的回填痕跡......“話音未落，整片地面突然塌陷。林宇拽住老人后領往后滾，碎石擦著臉頰飛過。

塌陷處露出銹跡斑斑的鐵門，門環是糾纏的雙蛇。蘇瑤用光譜儀掃描門鎖，突然驚呼：“鎖芯結構......和雪貂芯片的加密方式一樣！“

陳峰正要上前，整座山崗突然劇烈震顫。無數白骨從土里翻出，指骨全部指向東南方。林宇的手機自動播放起詭異的童謠，夾雜著電流雜音的女聲哼唱著：“月黑風高夜，借尸還魂時......“

劉教授突然掏出個銅鈴猛搖，鈴聲竟讓白骨嘩啦啦重新埋入土中。“快走！“老人拽著林宇往山下跑，“他們在調虎離山！“

警車掉頭時，林宇透過后窗看見鐵門緩緩開啟，黑袍人影正往地底深處走去。他摸出蘇瑤拓印的符咒照片，雨水泡皺的紙張上，蛇形紋路正詭異地扭動。

“回警局。“他咬著后槽牙說，“把近三十年所有離奇死亡案卷調出來，尤其是尸體出現異常符號的......“

車載電臺突然爆出刺耳噪音，女播音員甜美的聲音變得扭曲：“現在插播緊急新聞，濱海博物館明代銅鏡展柜遭竊，丟失文物中包括一面刻有......“

蘇瑤快速敲擊鍵盤，臉色煞白：“失竊銅鏡的紋飾......和我們發現的符咒......“

林宇一拳捶在方向盤上，喇叭聲驚飛了路邊的烏鴉。雨刮器有節奏的擺動聲中，他仿佛聽見百年前的喪鐘正在現代都市上空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