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哨站在暮色中如同一頭蟄伏的兇獸。黑鐵澆筑的城墻高達十丈，表面刻滿鎮壓靈力的符紋。城頭巡邏的玄天宗弟子每走過三丈，就會在墻磚上灑下一滴腥臭液體——那是用怨魂煉制的“鎖靈露“，專門克制修士遁術。

顧清寒站在三里外的沙丘上，右手指尖輕撫過霜天劍殘缺的劍刃。劍身映出他此刻的模樣：左眼完全星辰化，銀白瞳孔中有點點星輝流轉；右眼雖然還保持著人形，但眼白部分已經布滿冰晶紋路。

“守衛比上月增加三倍。“藍漓的聲音從右臂鱗紋中傳出，“城墻下埋著九幽噬心蠱，專門針對化神修士。“

顧清寒沒有回應，而是從懷中取出一物——那是絕夢瑤消散前留給他的冰梅。原本晶瑩剔透的花瓣此刻已經染上星芒，在暮色中微微發亮。他輕輕一吹，冰梅化作流光飛向哨站上空。

“你要硬闖？“藍漓的聲調陡然升高，“蕭天玄肯定在城里留了后手！“

“我知道。“顧清寒終于開口，聲音像是碎冰相互摩擦，“所以先破陣。“

他雙手結印，胸前星痕突然大亮。哨站上空的冰梅瞬間炸裂，無數冰晶隨風飄散。看似柔弱的冰晶落在城墻符紋上，那些暗紅色的紋路立刻被凍結，繼而崩裂。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哨站。數十道劍光從城中升起，卻在半空中同時凝滯——所有飛劍表面都結出了詭異的星形冰花，隨即連同御劍者一起墜落。

顧清寒邁出第一步時還是正常步伐，第二步就變成了殘影。當他第三次落腳，已經站在城門前。守衛甚至沒來得及看清來者，就覺得胸口一涼——低頭時，只見心口處多了一個貫穿的劍孔，傷口邊緣閃爍著星芒。

“敵襲！是化神......“示警聲戛然而止，那名修士的頭顱旋轉著飛起，斷頸處噴出的血柱在空中凝結成赤紅冰晶。

城門在轟鳴中倒塌。顧清寒踏著碎片走入甬道，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霜痕。兩側箭垛射來的淬毒弩箭在距他三尺處就凝滯不前，隨即調轉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射回發射者咽喉。

“結陣！“

十八名金丹修士從兩側殺出，手中符箓組成天羅地網。顧清寒看都沒看，殘缺的霜天劍輕輕一揮。劍氣不是直線前進，而是化作漫天星雨灑落。每一點“星光“觸及人體就會爆發極寒，十八具冰雕保持著結印姿勢轟然倒地。

藍漓從他袖中探出頭：“地牢在西北角！感應到......“幼龍突然僵住，“不對！有詐！“

顧清寒已經察覺異常——太順利了。就算他如今是化神修為，玄天宗的哨站也不該如此不堪一擊。果然，當他踏入內城廣場，四周景象突然扭曲。地面滲出粘稠黑血，無數蒼白手臂從血中伸出，抓向他的腳踝。

“九幽血煞陣。“顧清寒冷笑，“蕭天玄就這點長進？“

他猛然跺腳，星霜道種從眉心飛出。極寒瞬間凍結整個廣場，那些手臂保持抓握姿態被凍在黑冰中。但陣法并未破除——凍結的血冰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重組為一具三丈高的血骷髏！

“不是普通陣法！“藍漓驚叫，“有人在遠程操控！“

血骷髏張開巨口，噴出腥臭血霧。顧清寒揮劍格擋，星霜劍氣與血霧相撞，竟然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更詭異的是，被血霧沾染的劍刃開始腐蝕，霜天劍發出痛苦的震顫。

“星隕！“

顧清寒左手掐訣，胸前星痕亮到刺眼。夜空中突然有星光穿透云層，一道銀白光柱轟在血骷髏頭頂。怪物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半個身子被汽化。但它很快從地面積血中重生，而且體型更大！

“沒用的！“血骷髏竟然口吐人言，聲音赫然是蕭天玄的，“九幽血海不枯，本座法相不滅！顧清寒，你以為得了點星辰小道就能......“

話音未落，顧清寒突然將霜天劍刺入自己胸膛！這個瘋狂舉動讓血骷髏都愣了一瞬。當劍尖從后背透出時，帶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縷凝練到極致的星光。

“星霜劍域。“顧清寒輕聲道，將染血的劍鋒插入地面。

以劍為中心，方圓百丈瞬間化為奇異領域。地面變成透明冰層，冰下可見星河流動；空中飄落的不再是雪花，而是細碎的星芒。血骷髏剛要動作，卻發現全身爬滿星紋——那些紋路所過之處，血肉之軀紛紛化為冰晶消散！

“這是什么邪術？！“血骷髏驚怒交加，聲音開始失真。

顧清寒緩步向前，所過之處星芒自動匯聚成路。當他走到血骷髏面前時，怪物已經萎縮到常人大小。

“不是邪術。“顧清寒伸手按在骷髏額頭，“是天道。“

“咔嚓“一聲脆響，血骷髏從頭到腳裂成兩半。隱藏在核心處的一縷神識尖叫著想要逃遁，卻被星芒追上絞碎。遠在萬里之外的玄天宗大殿內，蕭天玄猛然噴出一口鮮血，面前的血鏡炸得粉碎。

“顧！清！寒！“蕭天玄抹去嘴角血跡，眼中殺意滔天。他扯開衣襟，胸口處的天道印記正在不正常地跳動，每次脈動都帶起鉆心疼痛。

哨站這邊，隨著主陣被破，籠罩城池的幻象如潮水般退去。顧清寒突然單膝跪地，咳出一大口星輝。胸前星痕又擴散了幾分，現在已經蔓延到鎖骨位置。

“反噬開始了...“藍漓焦急地盤繞在他手腕上，“必須盡快找到蘇凝雪！“

顧清寒強撐起身，朝西北角掠去。沿途遇到的守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星霜劍氣凍成冰雕。當他劈開地牢鐵門時，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地牢中央的刑架上，一個瘦弱身影被七根封靈釘貫穿要害。聽到破門聲，那人艱難地抬起頭——亂發間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正是蘇凝雪！

“又...又是幻象嗎...“她氣若游絲，干裂的嘴唇滲出血絲。

顧清寒僵在原地。三年不見，記憶中那個愛笑的師妹已經形銷骨立。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眉心處——那里有一個正在潰爛的玄陰印記，顯然是被人強行種下的。

“師妹...“他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蘇凝雪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這聲音...不可能...“她拼命掙扎，封靈釘撕扯傷口涌出鮮血，“師兄早就...你們休想...啊！“

顧清寒箭步上前，星霜道種綻放光華。七根封靈釘同時震顫，隨即被強行拔出。蘇凝雪癱軟倒下，被他穩穩接住。

“真的是...你？“蘇凝雪顫抖的手指撫上他的臉，觸到左眼時被冰得一哆嗦，“你的眼睛...“

顧清寒沒有回答，而是將一股溫和的星辰之力輸入她體內。當能量流經眉心時，那個潰爛的印記突然黑光大作！

“果然如此。“顧清寒眼神一厲，“蕭天玄在你體內種了追蹤印。“

蘇凝雪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快走！這是個陷阱！他們要用我引出...“話未說完，她突然痛苦蜷縮，眉心印記開始蠕動！

藍漓閃電般竄出，一口咬在蘇凝雪眉心。幼龍全身鱗片倒豎，竟然將那枚印記硬生生扯了出來！黑色印記離體的瞬間就化為小蛇撲向藍漓，卻被一道星芒擊碎。

“藍漓！“顧清寒接住墜落的幼龍。小家伙鱗片暗淡無光，顯然受了重創。

“沒...沒事。“藍漓氣若游絲，“她體內還有...更麻煩的東西...“

蘇凝雪突然咳出一口黑血：“師兄...我時間不多了...“她扯開衣領，心口處赫然有個正在收縮的黑色漩渦，“他們...把我煉成了活陣眼...萬魂幡的...“

顧清寒瞳孔驟縮。這手法他太熟悉了——當年靈虛宗護山大陣突然反噬，就是因為蕭天玄暗中將絕夢瑤煉成了陣眼！

“有辦法破解。“他握住蘇凝雪的手，“相信我。“

蘇凝雪卻哭著搖頭：“沒用的...玄陰靈體被污染了...“她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的手！“

顧清寒這才發現，自己接觸蘇凝雪的右手正在被黑氣侵蝕。那些黑氣順著星痕快速蔓延，所過之處星芒暗淡。更可怕的是，他胸前的天道印記殘痕竟然開始發燙！

“放手！“蘇凝雪拼命掙扎，“會引發印記共鳴！“

已經晚了。顧清寒胸前突然迸發刺目金光，一道光柱沖天而起！同一時刻，萬里之外的蕭天玄猛然抬頭：“找到你了！“

“走！“蘇凝雪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顧清寒，“他們馬上......“

話音未落，整個哨站突然劇烈震動。地牢穹頂裂開巨大縫隙，一只由黑云組成的巨手探了下來！

顧清寒抱起蘇凝雪和藍漓，星霜道種全力運轉。在巨手拍下的瞬間，三人化作流光遁出地牢。身后傳來天崩地裂的巨響，整個哨站被這一掌拍入地底！

半空中，顧清寒正要施展遁術，懷中蘇凝雪突然慘叫一聲——她心口的黑色漩渦開始瘋狂旋轉，七道黑氣如同鎖鏈刺向顧清寒周身大穴！

“師兄...殺了我...“蘇凝雪淚如雨下，“他在用我...定位...“

顧清寒眼中星芒暴漲，突然并指點在她心口。星霜之力順著黑氣逆流而上，蘇凝雪頓時痛得弓起身子。就在這危急時刻，奄奄一息的藍漓突然發出高亢龍吟！

幼龍身軀綻放刺目藍光，體型驟然膨脹。當光芒散去，原地出現一個約莫人類少女模樣的身影——頭頂兩支晶瑩龍角，周身纏繞著水霧。她一把按住蘇凝雪心口的漩渦，龍角亮起古老符文。

“玄陰...歸位！“

隨著藍漓的喝聲，蘇凝雪體內的黑氣被強行鎮壓。更驚人的是，她眉心竟然浮現出一枚冰晶狀的印記，與藍漓龍角上的符文交相輝映！

顧清寒來不及驚訝，因為天空中的黑云已經凝聚成蕭天玄的面孔：“叛徒！把玄陰靈體交出來！“

回應他的是一道橫貫天地的星霜劍氣。黑云面孔被一分為二，發出震天怒吼。顧清寒趁機抱起二人，化作流星遁向南方。

當他們消失在天際時，破碎的黑云重新聚攏，凝成蕭天玄本尊的虛影。他盯著三人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殘忍弧度：“跑吧...等你親眼看到玄陰靈體被萬魂幡吞噬時，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虛影消散前，他胸前的天道印記閃過一抹詭異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