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上的浮雕在青燈光芒中扭曲變形。寧子止突然意識到那些根本不是紋飾——數百只復眼在銅銹下睜開，門縫中滲出瀝青狀的黑色物質，散發出深海腐爛的氣息。

“別看那些眼睛！“未來的寧子期突然捂住自己左眼，暗紅的血從指縫滲出，“它們會篡改認知...“

林小滿發出壓抑的嗚咽，她的龍鱗紋路正在變成詭異的青灰色：“教授...我聽見海底的鐘聲...有東西在叫我名字...“

寧子止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青蓮印記變得冰冷刺骨。當他再次抬頭，青銅門上的景象已徹底異變：原本莊嚴的云雷紋化作了無數糾纏的觸手，中央的饕餮紋裂開成布滿利齒的口器，流淌著熒綠色的黏液。

“這不是歸墟...“他后退半步，古籍中的記載在腦海中尖叫著重組，“這是...閾限之扉！“

2157年的寧子期露出慘笑：“終于明白了嗎？所謂歸墟，不過是舊日支配者沉睡時的夢境邊緣。“他的機械義眼突然爆裂，露出里面蠕動的黑色軟體生物，“我們都被騙了...所有時空的歸墟之門...都是祂的神經突觸...“

沈昭的虛影突然劇烈閃爍，她的道袍上滲出海水與鐵銹的痕跡：“子止！關閉靈視！你正在直視『祂』的副腦！“

但已經太遲了。寧子止的視網膜上烙滿了不可名狀的幾何圖形，那些超越三維空間的構造體正在撕扯他的理智。他看見青銅門后的真相——無垠的黑暗虛空中懸浮著巨大的肉團，無數星系在它的血管中流轉，而地球不過是這個生物表皮上的一粒微塵。

“■■■■■■■■“無法理解的音節直接炸響在腦神經中，寧子止的鼻腔開始流血。青燈的光芒變得污濁昏黃，燈芯中沈昭的面容爬滿了藤壺般的增生組織。

林小滿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她的脊柱刺破皮膚生長出節肢動物的附肢，龍瞳分裂成復眼結構：“母親在呼喚！我們要回到子宮之海！“她的聲音混合著深潛者的喉音，撲向青銅門。

“按住她！“未來寧子期的機械臂突然變形為注射器，將某種銀色液體注入林小滿頸部，“這是納米級猶格索托斯抑制劑！“

青銅門內傳來濕漉漉的蠕動聲。門縫中伸出的不再是黑色物質，而是半透明的虹吸管，上面布滿正在開合的吸盤。每個吸盤內部都長著微縮的人類面孔，那些面孔都在重復同一句話：“朝圣時刻已至——“

“時空錨失效了！“未來寧子期的防護服開始溶解，露出下面珊瑚化的皮膚，“祂在通過數學規律污染現實！“

寧子止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分崩離析。在最后的清醒時刻，他抓住青燈按在胸口，任由燈芯灼燒血肉——這是沈昭曾教他的禁術，用痛覺維持神智。

劇痛中，他忽然看清那些鳥篆的真面目：根本不是文字，而是無數縮小的人類在青銅表面重復著跪拜-獻祭-異變的循環。每個筆劃都是被凝固的文明末日。

“昭昭...“他咬碎舌尖噴出血霧，“焚天訣！“

青燈突然爆發出刺目的蒼白火焰。這不是尋常的燃燒，而是直接灼燒時空結構的逆熵之火。火焰觸及的青銅門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那些復眼在強光中爆裂成膿水。

“沒用的...“未來寧子期癱坐在墻角，他的下半身已經變成章魚觸須，“每個時空的我們都試過...祂會從所有可能性中重生...“

火焰中的青銅門開始坍縮，形成一個克萊因瓶狀的結構。寧子止聽到來自虛空的嘲笑，那是超越語言的理解，直接印入靈魂的真理：人類所謂的時間不過是祂的消化周期，所有抗爭都是食物鏈底層的痙攣。

就在他要被絕望吞噬時，十七個時空的沈昭幻影同時浮現。她們有的持劍，有的捧書，有的操縱著未來儀器，齊聲誦唱禁忌的《玄君七章秘經》殘篇：

“猶在火中取粟...尚存逆行之舟...“

青燈的蒼白火焰突然轉為幽藍，寧子止看到自己的倒影分裂成無數版本——每個時空的寧子止都在做相同的事：點燃自己，化為刺向古神視神經的利劍。

“原來如此...“他露出釋然的微笑，“所有可能性中的自毀，才是真正的...“

火焰吞沒了最后的聲音。當藍焰消散時，青銅門連同方圓十里的空間都消失了，只留下絕對規則的球形空洞。未來寧子期殘存的機械臂抓著半片龍鱗，上面用血寫著：

“祂會忘記這個瞬間，就像人類忘記呼吸。繼續前進，觀自在者。“

暴雨傾盆而下，卻避不開那個完美的球形缺口。寧子止跪在虛無邊緣，看著懷中逐漸冰冷的林小滿。她的身體正在結晶化，嘴角卻帶著解脫的笑：

“教授...我看見姐姐了...她在所有時空的盡頭...等我們...“

青燈徹底熄滅的剎那，寧子止聽見宇宙深處傳來黏膩的吞咽聲。他知道，這場戰爭不過是某個存在餐前的開胃儀式——而人類的命運，連餐盤上的裝飾都算不上。